庆功的夜宴,通常要到半夜才结束。
荣易和罗东东参与完“偷龙袍”的大事,都觉肚子里才吃进去的酒肉又空了,对着宴席开启了第二**吃特吃。
云琛则托腮看着霍乾念与百官言谈,一会儿和这个国公喝酒,一会儿又和那个王爷碰杯,忙得跟个交际花一样的,根本顾不上她。
她无聊地拨拉两下面前的血燕。
以前听霍乾念说过,这东西十分华贵,要费不少人力,不宜浪费,她便一口干掉血燕,腻得嗓子眼发齁。
嘴里红墨汁味没散,又糊了这么一层甜腻,她忍不住吐了吐舌头,然后无视云望抬起的手,和刚说了一个开头的“我有事想问问你——”又一溜烟逃席了。
她在宫苑四处闲逛,因为如今武丞相的身份,无人来阻止她这逾矩行为。
她登上一处观景的九重阁楼,俯视夜空下灯火灼灼的京都城。
方才干坏事偷龙袍的紧张褪去,夜风柔和地迎面吹来,她长舒一口气,感受到久违的放松。
不知站了多久,一声“拜见丞相大人”吸引她回头,只见苏正阳也登上阁楼,正恭敬地朝她弯身行礼,抬起头来,是一张带着笑意的脸,便知他是在打趣。
云琛“哈哈”笑了两声,摸摸鼻子:
“你还是喊我云琛吧,‘丞相’这称呼真别扭。”
苏正阳收起行礼动作,掸掸衣摆,屏退周围值守的禁军。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他走来与云琛并肩而立,一起俯瞰美景夜色,然后目不斜视,小声道:
“龙袍勾丝了。”
云琛表情一僵: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正阳瞥了眼她袖子上麒麟袖扣勾住的一长缕金丝线,眼神幽怨,又说:
“你玩得挺开心,武功高强来去自如的,你知道作为守卫皇宫的禁军统领,今天晚上这事,我和侍卫所得一起写多少页陈情文书吗......还要扣仨月俸禄。”
云琛面无表情地快速将袖扣上的丝线扯掉,随风飞走,然后绷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惹得苏正阳无奈摇头,好气又好笑:
“我就知道是你,除了你,没人这样胆大包天,还用红墨汁装吐血,那东西含在嘴里不苦吗?”
说着,苏正阳解下随身的小水壶,拿帕子仔细擦拭过壶口,才递给云琛。
她也不客气,接过来漱漱口,感觉壶里是热水,便又往手心倒了点洗嘴,洗完正准备习惯性拿袖子抹,苏正阳又掏了块新帕子出来,“擦擦吧。”
她看得眼睛溜圆,连连竖起大拇指,玩笑道:
“论精致,还得是你这京城公子爷啊!”
“这话听着不像夸,像骂我呢!”苏正阳笑道:“其实那点勾丝,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但我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你,特意去观察,果不其然。只有你永远会为了朋友这样。”
不言在侍卫队被排挤的事情,作为同守皇宫的禁军,苏正阳一直有所耳闻,他虽与不言不熟,但知道这是云琛过命的朋友。
看在云琛的面子上,他暗中帮过不言几次,但见对方态度不咸不淡,孤僻不接受的样子,便也慢慢作罢。
今夜,不言突然成了抢回龙袍又打得盗贼吐血的英雄,使得所有侍卫们免于责罚,保住了前程,一下和侍卫们融成一片,苏正阳便料定这事与云琛有关。
比起直接以官威镇压流言和侮辱,使得侍卫们敢怒不敢言,很可能对不言更加排斥,以这种方式,让所有侍卫们见识到不言的身手和人品,才更能服众,让人从心底接纳不言。
云琛的风格永远都是这样真诚纯粹。
“能与你做朋友,实在人生幸事。”苏正阳说:“这下大军回京,不必再去战场,你们几个霍帮亲卫又可以聚在一起了。”
这话一说完,苏正阳就后悔了。
因为借着灯火,他清楚地看见云琛笑意消失,脸上的光彩一瞬间黯淡,那在城门口时,他曾见过的郁色,再次回到她眼中。
“叶哥......已经没了。霍帮亲卫,现在只剩我和不言了。”她低声说,清冷落寞的声音飘散在夜空,听得苏正阳一阵心疼,想再掏块新帕子出来给她擦眼泪,却发现她虽眼睛湿润,却并没有落泪。
想来是已哭过太多次了吧。
多到她自己都记不清湿了多少次枕头,难受到她甚至不敢与不言面对面坐下来说说话,怕只要一张口,就是一场割人心肺的痛哭。
所以,她压根不敢亲自将叶峮身故的消息带给不言,只能在回京的路上写信告知,亦才得知不言自断舌头之事。
她震惊不已,想问不言为什么这样做?
可除了叶峮,已没有任何人可以回答她的问题。
似乎是为了安慰云琛,不言在信中自嘲写道:
“这辈子话说太多,累了,以后不想说了。等给叶哥上坟的时候刚好不吵他,安静些。”
云琛捧着信不住流泪,一会儿替不言痛,一会儿又思念叶峮。
就这样阴郁了好长时间,一直到今夜帮不言挣回尊严,她才觉得喘过那口沉重压抑的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