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功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
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张泉声亲自打电话,点名道姓地问陆远。
这电话,来得太快,也太直接了。
高建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陆远,那张年轻的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仿佛电话里谈论的,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这份定力,让高建功的心稍微安稳了一些,也让他瞬间做出了决定——得把人保住!
这可是他高建功的巡航导弹,还没捂热乎呢,怎么能让别人摘了桃子?
“哦,张部长啊,您说陆远?”高建功的语气瞬间变得热情而圆滑,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茫然”,“是有这么个小同志,年轻人,工作还算努力,踏实肯干。怎么,他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您放心,我一定严肃处理!”
他这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先用“犯错误”来堵对方的嘴,把调子往低了拉。
电话那头的张泉声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揶揄。
“行了,老高,跟我你还来这套?全省的《南江内参》都传开了,那篇署名‘远’的文章,就出自你们安河县。别告诉我,你县委大院里,还有第二个能写出这种文章的‘远’!”
高建功的心咯噔一下,知道这事儿是瞒不住了。他能想象得到,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安河县,盯着他这个县委书记,更盯着陆远。
他干咳了两声,换上了一副“与有荣焉”的自豪语气:“哎呀,您看我这脑子!张部长您不说我都没反应过来。是是是,那篇文章我也刚拜读完,写得是真好,真深刻!我们安河县能出这样的人才,是我这个班长的光荣啊!这小子,平时看着不声不响,没想到心里装了这么多事,藏得可真深!”
他嘴上夸着,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着对策。
“老高,少给我戴高帽子。”张泉声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代表市委组织部,也是传达市委主要领导的意思。陆远这样的同志,有思想,有锐气,有担当,放在县里,屈才了。”
高建功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完了,这是市委书记都看上了。
“张部长,您听我说。”高建功急了,声音都带着一丝恳求,“陆远这同志虽然有才华,但毕竟还年轻,基层经验还很欠缺。他现在是我们县委办的顶梁柱,我这摊子工作,说句实在话,离了他真有点转不动。您看是不是……再让他沉淀沉淀,磨练两年?”
“沉淀?磨练?”张泉声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老高,你这是爱才还是 hoarding talent(囤积人才)啊?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一篇文章惊动省委,这是多大的荣誉?也是我们市里的光荣!把他放到更重要的岗位上,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这是为了他的前途考虑,也是为了全市的大局着想。你这个县委书记,要有格局!”
一顶“没有格局”的大帽子扣下来,高建功顿时没话了。
他能说什么?说为了自己工作方便,压着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不让走?这话传出去,他高建功就成了任人唯亲、打压人才的典型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高建功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看了一眼陆远,眼神里满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无奈和愤懑,“市委的决定,我个人坚决拥护。只是……这太突然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那就现在开始准备。”张泉声不给他任何回旋的余地,“市委会尽快下正式的调令。你呢,做好交接工作,也跟小陆同志好好谈谈,让他放下包袱,到新的岗位上,再创佳绩!”
“……好,我知道了。”高建…功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几个字的。
挂掉电话,高建功捏着话筒,半天没动弹。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他抬起头,看着陆远,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震惊,有骄傲,有不舍,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酸溜溜。
“你小子……”他憋了半天,蹦出三个字。
陆远微微欠身:“书记,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你这是给我捅了个天大的‘惊喜’!”高建功把话筒往电话上一摔,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像一头困兽,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我刚把巡航导弹的发射架给搭好,燃料都还没加满,结果上头一纸命令,直接给调到军区总部去了!我呢?我怎么办?让我拿着烧火棍去跟周海山的加农炮对轰吗?”
他越说越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指着陆远,一副“恨铁不成钢”又“爱之深责之切”的模样。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说你写就写了,非要写那么好干什么?写好了你偷偷给我看不就行了,非要捅到省里去!现在好了,全省都知道我们安河县有个了不起的‘远’,我这个县委书记,想把你藏都藏不住了!”
陆远看着高建功这副样子,心里有些想笑,又有些感动。他知道,高建功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是真心舍不得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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