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点头之诺,两代同织

顾承砚的拇指在日记残页上摩挲,焦黑的边角硌得指腹生疼。

油灯在梁下晃,将"九月十七,雨。

见兰芷入提篮桥,帽遮面,梭在袖。

我点头,她未停。

账本今日多墨一处,因手抖"几行字照得忽明忽暗。

他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将碎纸与日记并在案上——碎纸上的"承砚之父,曾见我入狱——他点头,未阻,因知我必不回头"与日记里的"我点头,她未停"严丝合缝,像两截断梭重新拼出完整的织机纹路。

"阿砚。"苏若雪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指尖轻轻覆上那片碎纸。

她的手温透过纸背传来,混着机油的气息,"这是我母亲的笔迹。"

顾承砚猛地抬头,目光撞进她眼底的潮雾里。

苏若雪指尖沿着碎纸上的字痕移动,声音轻得像落在织机上的棉絮:"当年巡捕房要查'非法传艺',我母亲故意把改良织法的手札藏在提篮桥狱友的铺位下。

她入狱前说,真正的火种不是藏在匣子里,是要种在人心里。"她顿了顿,将碎纸与日记推近他,"你父亲点头,不是默许她入狱,是替她应下'我守着顾氏,你去守人心'的约。"

顾承砚的指节捏得发白。

记忆突然翻涌——小时候总见父亲对着账本发呆,墨迹晕开的地方像块疤;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见承砚如见我",当时只当是寻常遗言,此刻才懂那目光里的托付。

他突然抓起案上的铜片,"声藏于线,魂织于机"的刻痕扎进掌心,"所以母亲在狱里教的不只是织法,是教那些'罪匠'用梭子说话;父亲在外面守的不只是绸庄,是守着让这些声音传出去的路。"

苏若雪抽走他手里的铜片,用帕子轻轻擦去渗血的指腹:"就像你让废机房的旧织机'活'过来——机器能吞声音,但人不能。"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响,三更了。

顾承砚突然起身,长衫下摆扫得油灯一跳:"去请顾苏两家的老账房,现在。"

老榆木厅里,八盏马灯次第亮起时,老账房们揉着眼睛鱼贯而入。

最年长的周伯扶着门框喘气:"少东家,这深更半夜......"话音未落,便撞进顾承砚放在案上的两样东西——泛黄的日记残本,和边角带油的碎纸。

"周伯,您当年跟着我爹管账,可记得1928年秋,账本上有块墨渍?"顾承砚掀开日记,"我爹写,那是因为手抖。"他又指向碎纸,"这是苏姨当年入狱前留下的。"

老账房们凑过来,老花镜碰得叮当响。

周伯突然抖着嗓子喊:"是了!

那年顾老爷盯着账本发了半日呆,说'兰芷这步棋,我接'!"另一个刘叔拍着大腿:"苏小姐她娘后来从牢里递出的织谱没署名,我就说怎么带着顾氏特有的'双经扣'——原是顾老爷暗中给的蚕种!"

苏若雪将两页纸并排铺开:"我母亲在狱里教了三十七人织'无字谱',每人学完在梭子上刻一道痕。

这些梭子后来散到苏州、无锡,现在顾氏库房里那八箱'云纹缎',就是那些梭子织的。"

顾承砚突然弯腰,对着老账房们深深一揖:"从前我以为守家业是守绸缎庄的招牌,现在才明白——"他直起身,目光扫过每一张苍老的脸,"守的是所有为火种沉默的人。

从今日起,顾氏绸庄更名为'顾苏织坊',不单记一人之功,不掩一人之过。"

周伯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他用袖口抹了把眼睛:"好!

好个顾苏——顾氏的梭,苏氏的线,本来就该缠在一处!"

"另外。"顾承砚从怀里摸出块新刻的木牌,"我要立个'双承堂',凡为火种受过委屈、开过路的,都记在名录上。"他望向窗外,晨雾正漫过廊角的老桂树,"再请石匠刻块碑,把我爹那句'对不住'和苏姨那句'织机未停'刻在中央。"

苏若雪望着他发亮的眼睛,突然笑了:"你从前总说'商道是算盘子',现在倒像个织工了。"

"本来就是。"顾承砚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商道是经线,人心是纬线,得织在一处才不断。"

这时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青鸟掀开门帘,额角沾着晨露:"先生,吴淞口方向......"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案上的纸页和木牌,喉结动了动,"巡夜时见灯塔守夜的老陈往这边跑,说是有紧要东西要呈。"

顾承砚与苏若雪对视一眼。

晨雾里传来老陈破锣似的嗓子:"顾少!

灯塔上那面旧旗......"

"先扶陈伯进来喝口茶。"苏若雪转身去倒茶,却被顾承砚拉住手腕。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嘴角扬起极淡的笑:"不用了。

青鸟,你去看看——那面旗,该换新的了。"青鸟的靴底碾过青石板的脆响撞进厅门时,顾承砚正将"双承堂"木牌上最后一道漆痕抹匀。

他抬头时正撞进青年眼底的亮——那是种带着潮腥气的亮,像吴淞口退潮后礁石上沾着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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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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