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已过,比大雪先来的,是苏正阳的婚礼。
苏家世代簪缨,苏家父子承担京军与禁军统卫之职,势力非同小可。
因而全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来了,又因如今新律的“女子等同权”,婚席不再像过去那样分内外男女席,而是全都摆在一起。
众宾客热热闹闹聚在一起说话,话题无外乎是今日的婚礼十分华美,再有就是与霍乾念、云琛这两个权势滔天的人物以及现行的新政令有关。
如今,云琛和宋俏俏都与苏正阳交好,虽然那厮竟真没给她们发请帖,但两人还是大摇大摆地抬着贺礼来了。
去往苏府的路上,宋俏俏边走边碎碎念:
“这家伙竟然真不请我?看今日他掀完新娘子盖头,新娘子出来敬茶吃酒的时候,我怎么去告他黑状,嘿嘿……”
宋俏俏笑得十分阴险,云琛则摩拳擦掌,兴奋道:
“你主攻他夫人,我主攻他——看今日我如何给他喝趴下!”
一旁,领队护卫和抬贺礼的陆良,靠近云琛,小声道:
“您忘了,来之前少主提醒过,叫您今日不许喝多,少主晚上还等您呢。”
陆良这一提醒,云琛那兴奋劲儿立马消下去一半。
陆良如今是霍帮的大亲卫,接替了叶峮的位置,统管整个霍帮。
原本云琛觉得,叶峮走后,谁当那大亲卫,她都会别扭排斥。
可偏偏是陆良。
当年在东炎皇宫盗风灼草时,陆良曾对她有救命之恩,为了引开侍卫,他身受重伤三年才好,也因此断了他飞府衔试第一名的暗卫生涯。
云琛对陆良有感激和愧疚的旧情谊在,因而在看到接替叶峮的人是他之后,她就排斥不起来了。
“行,我少喝点,你去把他喝趴!”
陆良连连摆手,直道“属下哪敢”,规矩倒是规矩,但云琛就是感觉缺了点什么,再也找不回从前和亲卫兄弟们亲密无间的感觉。
她摁摁眉心,努力赶走这不合时宜的情绪,重新高兴起来,和宋俏俏挽着胳膊走进苏府。
很快,婚仪开始。
喜悦炮竹声中,众宾客簇拥着苏家迎亲队进门。
苏正阳头戴花翎冠,一身大红色喜服,骑着高头大马,领花轿进来。
他亲自下马去搀扶新娘子下轿,一手扶着那纤白玉手,一手轻轻捂着新娘子盖头不掉落,引得周围宾客一阵笑闹:
“哟哟哟,这么疼呀?”
苏正阳笑得眉眼俱弯,两腮挑起绯红,看得出,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新娘子进了门,接下来便是常规的射箭鸣天、拜堂等环节。
待酒宴开始,新娘子终于出来敬茶敬酒,众宾客这才得以一睹佳人风采。
今日婚席,苏正阳父母为最大,坐主位,另设第三个主位,由在场官职最高者居坐。
眼下全场属云琛职位最高。
她在那第三个主位坐下,一脸期待地等着新娘子来敬茶,瞧瞧苏正阳娶了个多漂亮的媳妇儿。
听说,这刚过门的苏正阳夫人不是京都人,也没什么好家世,谁都没见过长什么样,只知道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为了娶她,苏正阳好像还和苏家闹翻过一阵,受了好些罪才如愿。
云琛整整衣冠,心里默默练习着一会儿接下敬茶时,要对新娘子和苏正阳说的祝福话,浑然不见自新娘子一出场,全场宾客的表情就都微妙了起来,不住地拿眼角偷偷打量向自己。
宋俏俏更是目瞪口呆,拼命隔空给云琛使眼色,看苏正阳的眼神,一眼能带三百个脏字。
可惜云琛光顾着背词,一点也没看见。
“父亲,请用茶。”
悦耳又含羞的女音,在离云琛不远处响起,一道窈窕身影在敬过苏正阳父母后,来到云琛面前。
苏正阳随行在侧,却突然没了方才迎新娘子进门时的喜悦,神情既忐忑又期待,时不时看云琛一眼。
云琛全部注意力都在新娘子身上,莫名有种自己成了长辈的感觉,欣慰地瞧着新娘子朝她跪拜行礼,然后捧上清茶,随之抬起头——
在两人对视上的瞬间双双愣住。
看着眼前长得跟照镜子一样的新娘子,云琛的笑容僵在脸上。
再看旁边的苏正阳,坦然又含情脉脉,是他从未在云琛面前显露过的情绪。
云琛终于知道,苏正阳之前为什么一提“成婚”就避而不谈,也不请她和宋俏俏来参加婚宴了。
难怪之前菘蓝别有深意地让她留意新娘子!
敢情他特么找了个“云琛平替”啊!
那眉,那眼,那鼻梁和小嘴,简直和云琛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只是新娘子气质过于温婉,没有云琛身上那干净利落的杀伐气,一看就是个温柔持家的好性子。
云琛心中惊异,竟此时此刻才发觉苏正阳对她的心意。
可看着新娘子错愕、继而缓缓泛起泪光,那强行掩饰酸楚的复杂眼神,云琛暼了眼苏正阳那理直气壮的德行,心头突突直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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