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云溪
夜色渐浓,碗窑村的灯火却比往日更盛。老龙窑的窑火依旧跳跃,将工坊的玻璃窗映得通红,里面传来陶匠们低声的讨论声,夹杂着拉坯机的轻响,打破了夜的静谧。小石头把游客接待手册小心收好,转身走进工坊时,几个年轻陶匠正围在一起,借着灯光翻看二柱打印出来的巴黎地图,手指在上面比划着,眼里满是憧憬与忐忑。
“石头哥,巴黎真的像电视里那样,到处都是铁塔和鲜花吗?”十七岁的阿杰是村里最年轻的陶匠,手艺学得快,性子也最活泛,此刻正指着地图上的埃菲尔铁塔,声音里藏不住兴奋。他手里还捏着一块陶泥,不自觉地揉着,指尖沾着的泥渍蹭到了地图上,留下一小团褐色的印记。
小石头笑着帮他擦去印记:“应该是吧,不过咱们这次去,可不是游山玩水的。皮埃尔先生说了,国际非遗展上有几十个国家的手艺人参展,咱们得把建水紫陶的真本事亮出来,不能让别人小瞧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围坐的众人,“张大爷年纪大了,长途跋涉辛苦,我打算让阿明跟着照顾饮食起居;阿杰你手艺灵,负责演示拉坯和刻填;阿强擅长调釉和烧制,这次要带着咱们最新配的朱砂红釉和霁蓝釉;还有二柱,你脑子活,跟着负责联络和翻译辅助,省里派来的翻译老师虽然专业,但你熟悉紫陶的术语,能帮上大忙。”
“好嘞!”几人异口同声地应着,阿强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石头哥你放心,我这几天再把釉料配方琢磨琢磨,保证烧出来的颜色比之前更鲜亮,让外国人看看咱们建水紫陶的‘窑变万彩’!”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种釉料配比,页角都被翻得卷起。
角落里,张大爷正借着灯光擦拭那枚“溪云紫陶”铜印章,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婴儿的脸庞。听到年轻人的议论,他抬起头,眼里闪着光:“石头,咱们这次带去的作品,得有代表性。老龙窑烧了百年,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刻填和窑变,我想把那套‘松鹤延年’茶具带上,还有你去年烧的‘云纹咖啡壶’,中西合璧,外国人应该会喜欢。”
“我也是这么想的。”小石头走过去,看着印章上深邃的纹路,“还有孩子们做的陶哨,虽然小巧,但都是纯手工的,带着咱们碗窑村的烟火气,也带上。对了大爷,您还记得您父亲当年烧的那只‘龙纹公道杯’吗?我想把’吗?我想把它从村史馆借出来,那可是咱们紫陶的老物件,最能体现传承。”
张大爷点点头,眼眶微微发热:“记得,那杯子是我爹三十岁那年烧的,龙纹刻得活灵活现,还藏着‘满招损’的道理,倒酒不超过七分满就滴水不漏,过了就会从龙嘴漏出来。这么多年没拿出来过,也该让它见见世面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碗窑村彻底陷入了忙碌的热潮。陶匠们分成两拨,一拨留在村里赶制皮埃尔先生的订单,另一拨则全力筹备参展作品。工坊里,揉泥的闷响、刻刀的沙沙声、窑火的噼啪声日夜不绝,大婶们也主动来帮忙,清洗陶坯、晾晒配件,连孩子们都懂事地帮忙捡拾散落的陶片,整个村子都憋着一股劲,要让建水紫陶在巴黎露脸。
张大爷每天天不亮就到工坊,指导年轻陶匠们打磨细节。他的眼睛虽然有些花了,但指尖依旧灵敏,接过阿杰刻好的兰草纹茶杯,指尖顺着纹路摸过,就能指出哪里刻得太深,哪里线条不够流畅。“刻填工艺,讲究的是‘刀随心动,色入肌理’,”他握着阿杰的手,缓缓移动刻刀,“你看,兰草的叶脉要细而不弱,转弯处要圆融,这样填色后才显得有灵气,就像咱们村巷口的兰草,风一吹就活了。”
阿杰屏住呼吸,感受着张大爷手上的力道,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阳光透过工坊的天窗照进来,落在两人握着刻刀的手上,陶泥的清香混着松柴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这样的场景,在碗窑村重复了百年,如今,这份手艺即将跨越山海,走向更远的地方。
出发前三天,省里派来的翻译兼文化联络员林小姐到了村里。她穿着干练的西装,背着双肩包,一到就直奔工坊,认真了解紫陶的制作工艺和文化内涵,手里的笔记本记得密密麻麻。“石先生,张老师傅,”林小姐握着笔,眼神专注,“这次展会有媒体日和公众日,媒体日当天会有各国记者和文化官员来访,我们需要准备简洁易懂的介绍,既要突出紫陶的非遗价值,又要让外国友人听得明白。比如刻填工艺,我们可以简化成‘先刻后填,烈火成瓷’,这样更容易传播。”
小石头连连点头:“林小姐想得周到,我们还准备了演示环节,阿杰会现场表演拉坯,从揉泥到拉成一个杯子,只需要十分钟,应该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这个主意好!”林小姐笑着说,“我还联系了巴黎的‘忆华司中法文化交流协会’,他们是当地很有影响力的华人文化社团,会长李昕蔚女士也是学艺术的,对非遗传播很有经验。他们会帮我们在社交媒体上预热,还会组织当地华人来展会支持我们,到时候咱们可以和他们合作一场小型体验活动,让外国友人亲手试试捏陶,感受一下中国非遗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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