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少年站在门槛上,鞋底还沾着泥,喘得肩膀一耸一耸。
傅诗淇刚把最后一碟桂花糕递出去,抬眼就看见他。
“收留?”她问。
“对。”少年点头,“不白吃,能劈柴,能扫地,能守夜。”
南阳端着空托盘路过,听见了,停下脚步:“你会算账吗?”
“会。”少年答,“我爹是账房,教过我。”
峰峻从柜台后探出头:“那你说,三十六文买七根葱,一根葱几文?”
“五文。”少年没停顿,“余一文。”
夕颜抱着布老虎凑近:“你饿不饿?”
少年咽了下口水,点点头。
夕颜转身就跑,一会儿捧来半块红糖糍粑:“先垫垫。”
少年接过,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起来,眼睛瞬间亮了。
里正刚好进门,听见这话,捋着胡子笑:“哟,又来一个?昨儿狗剩说要招个夜巡的,今儿人就到了。”
“我叫阿砚。”少年说。
老张头在旁边咳了一声:“巧了,后厨也叫阿砚。”
少年愣住:“啊?”
“咱这酒楼,两个阿砚。”傅诗淇笑了,“你改个名吧。”
“叫阿石。”少年立刻说,“石头的石。”
“行。”傅诗淇点头,“去换身衣服,先跟着赵四炸春卷。”
阿石应了声,转身就往灶房跑。
王婆蹲在墙角抹眼泪,鼻孔还黑着,听见这话,抬头嘟囔:“名字都乱起,这店迟早散。”
话音刚落,她手边的陶罐“啪”一声裂开,酱汁顺着砖缝流进她鞋里。
“哎哟!”她跳起来甩脚,“这泥巴怎么这么滑!”
柳芽走过,顺手递了块帕子:“马婆婆,您鞋底沾的是咱新熬的芝麻酱。”
王婆低头一看,果然黑乎乎一层,黏得死紧。
她张嘴想骂,结果舌头一麻,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全糊在自己袖子上。
人群里有人笑出声。
“这酱真灵,连骂人都拦得住。”
“可不是?昨儿李铁匠说‘这寡妇该摔一跤’,结果他自己踩着铁屑滑了三步。”
“嘘——小点声,人家娘仨都在呢。”
傅诗淇没理这些话,只让夕颜再蒸一锅桂花糕。
夕颜踮脚掀锅盖,热气扑上来,她小脸一皱:“烫!”
峰峻立刻搬来小凳子:“站高点,看得清。”
南阳从后院提水回来,见状放下桶:“我来掀。”
他伸手一揭,锅盖掀开,白雾腾起,底下整整齐齐排着二十个金黄小圆饼。
“娘,今天蒸得多。”南阳说。
“多蒸些。”傅诗淇擦着手,“明天学堂放课,孩子们都来。”
孙大嫂挎着红漆匣子挤进来,手里捏着两张纸:“诗淇啊,这是县学先生托我捎来的。说你家峰峻写的《饭桌律》写得好,要贴在学馆门口。”
“啥律?”峰峻歪头。
“吃饭不许抢菜,夹菜不过三筷,汤勺不翻底,残渣不扔地。”孙大嫂念完,自个儿先乐了,“这哪是律法,是饭规!”
傅诗淇笑着揉他脑袋:“你写的?”
“我和夕颜一起编的。”峰峻挺胸,“她管‘不准舔碗’,我管‘不准吹汤’。”
夕颜点头:“我还画了图,画的是狗剩哥吹汤,汤泼到脸上。”
狗剩正在记账,听见这话,笔尖一顿,墨点溅在纸上。
“我哪有吹汤!”
“你有。”夕颜认真,“你吹三回了,我都数了。”
狗剩低头看账本,果然第三行旁画了个小人,嘴朝上,头顶三道波浪线。
他挠挠头,笑了。
陈家爷孙又来了,老头拄着拐杖,孙子牵着他衣角。
“今儿还喝汤?”老头问。
“换新汤。”傅诗淇说,“山药排骨,加了两片当归。”
“当归?”老头一愣,“这味儿……我媳妇以前也爱放。”
“您尝尝。”傅诗淇亲自盛了一碗。
老头喝了一口,慢慢咽下去,没说话,只是把碗底的山药片挑出来,仔细嚼了三下,才放下勺子。
“比昨儿好。”他说,“昨儿的汤,火候差半分。”
傅诗淇挑眉:“您懂这个?”
“我年轻时,在县衙厨房烧过十年火。”老头拍拍孙子肩膀,“这孩子,以后也得学。”
五个年轻汉子坐在老位置,筷子敲着碗沿:“老板,再来十串春卷!”
赵四应声:“好嘞!”
他抓起面皮,裹馅,下锅,油花一跳,香气又浓一分。
“这味儿绝了。”一人咬着春卷说,“比我家婆娘做的强十倍。”
“你家婆娘做的啥样?”另一人笑。
“糊锅底,焦一半,生一半。”
众人哄笑。
县城商贩们坐在角落,边吃边聊。
“这卤牛腱,咸淡刚好。”一人说。
“这豆腐塔,软硬适中。”另一人接。
“这糍粑,糯而不粘牙。”第三人点头,“回去我就跟东家说,以后车队歇脚,就定这儿。”
他们结账时,带头那人掏出一把铜钱,数都没数,全塞给狗剩:“多的,当茶水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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