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辉感觉自己像一台被设定到极限运转的机器。

他坐在电脑前，屏幕上同时打开着三份文档——一份是翟康街道设施农业项目后续整改情况跟踪表，一份是石坪镇矿山生态修复进度周报，还有一份是城关街道老旧小区改造资金拨付台账。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指尖在键盘上机械地敲击着，每一次落键都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太

阳穴突突直跳，胃里因为错过了午饭而隐隐作痛。

三干会任务分解那张巨大的、冰冷的督查清单，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套在他的脖子上，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下乡、他需要下乡，只有亲眼看到那些报表上的数字变成真实的砖瓦、道路、设备，他才能暂时摆脱这种被文件淹没的窒息感。

“文辉，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去石坪镇矿山修复现场。”任崇超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混合着疲惫和一丝刻意的烦躁，手里拿着一叠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油墨温热的材料：“带上相机、记录仪，多拍点照片，特别是上次指出的那几个问题点，看看他们到底整改了没有。”

“是，任哥！”裴文辉如蒙大赦般，立刻站起身，强压下心头的翻腾和胃里的绞痛，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相机、执法记录仪、笔记本、笔、还有那枚冰冷的“区委督查室”胸牌。

下乡，至少能呼吸一口田野的空气，哪怕那空气里可能混杂着矿山的粉尘的味道。

就在他刚把相机塞进背包，准备拿起桌上的胸牌时——

“叮铃铃——！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般，骤然发出刺耳而急促的尖叫声。

裴文辉的心猛地一缩，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这个时间点、这个铃声，难道是哪个项目又出幺蛾子了？

任崇超也皱紧了眉头，不耐烦地瞥了一眼电话，但还是伸手拿起听筒，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断的愠怒：“喂？督查室，哪位？！”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

任崇超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凝固，随即，眉头皱得更紧，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错愕。

他沉默了几秒钟，目光极其短暂地扫过裴文辉那张写满紧张和茫然的脸，随即对着话筒，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带着一丝刻板的腔调：

“嗯，知道了，马上让他过去。”

“啪！”他重重放下电话听筒，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文辉。”任崇超转过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裴文辉，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放下东西，你现不用下乡了，我跟薇雪去吧，你现在立刻去王主任办公室，王主任找你，马上！”

王主任？

王建国主任？

找他？！

裴文辉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震惊、疑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王……王主任？找我？……什么事？”裴文辉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知道。”任崇超不耐烦地挥挥手，眉头紧锁，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乱计划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让你去你就去呗，万一是好事呢？”

裴文辉不敢再多问，他强压下心头的翻腾和一丝深入骨髓的寒意，手忙脚乱地将刚塞进背包的相机、记录仪又掏出来，连同笔记本、笔一起，胡乱地扔在桌上。

那枚冰冷的胸牌被他下意识地攥在手心，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他深吸一口气，那浑浊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和一丝尖锐的刺痛感，他不再犹豫，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地冲出督查室办公室。

走廊里光线明亮，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感，裴文辉快步走向位于大楼另一端的区委办主任办公室。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沉闷的痛感。

王主任找他？为什么？督查工作出纰漏了？翟康街道的事牵连到他了？还是其他什么他不知道的祸事？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押赴刑场的囚徒，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刀尖上。

终于！

他走到那扇挂着“区委办公室主任”牌子的、深色厚重的红木门前。

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明亮的光线，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狂跳，抬手，指关节在冰冷的门板上轻轻叩击了三下。

“咚……咚……咚……”

声音沉闷，如同敲击在自己的心鼓上。

“进。”门内传来王建国主任那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

裴文辉推开门，办公室里光线明亮，宽敞而整洁，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光可鉴人，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件、书籍和一尊小小的党旗雕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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