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沙之锚

林凡的呼吸凝滞在喉咙口,目光死死地钉在仓库门口地面上那个小小的、石头雕刻的沙漏上。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在从破窗透进的稀薄晨曦中,投下一个小小的阴影。拇指大小,做工粗糙,里面的淡黄色沙子纹丝不动。

不是幻觉。

他挣扎着从冰冷的地面上撑起身子,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大脑因过度使用感知能力而阵阵抽痛。他踉跄着走到门口,没有立刻去碰那个沙漏,而是警惕地环顾四周。仓库依旧空旷死寂,只有风吹过破洞的呜咽声。没有任何人影,也没有任何新的痕迹。

是谁放的?是刻下沙漏符号的同一个人吗?这沙漏……是提示?是工具?还是……一个新的陷阱?

他蹲下身,仔细端详。沙漏看起来极其普通,像是旅游景点卖的廉价纪念品。但出现在这里,在这个被规则扰动、现实锚点濒临崩溃的节骨眼上,它本身就极不普通。

他想起了昨夜在分拣中心,投入那封冰制异常邮件时,于意识中惊鸿一瞥的巨大结构核心——那个发光的沙漏状物体。两者之间有联系吗?这个粗糙的石沙漏,是某种……仿制品?或者是一个指向真正“钥匙”的路标?

犹豫再三,生存的渴望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那个小沙漏。触感冰凉粗糙,就是普通的石头。里面的沙子似乎真的是静止的。

就在他指尖完全握住沙漏的瞬间——

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传来。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沉降”感。仿佛他一直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漂浮,此刻突然被一个轻微的力道向下拉了一下,虽然依旧在晃动,但那种随时可能被抛飞失控的感觉,减轻了一丝丝。

与此同时,他感到自己与脚下这个废弃仓库之间的联系,似乎变得……稍微清晰了一点。就像无线信号突然稳定了一格。

难道……这个沙漏能稳定现实锚点?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他尝试着集中精神,想象着将一丝意念注入手中的沙漏。没有反应。沙子依旧静止。他又尝试着轻轻摇晃它。

沙漏内的淡黄色沙子,终于动了。但它们流动的速度……慢得不可思议。仿佛每一粒沙子的落下,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时间。而且,在沙子开始流动的刹那,林凡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刚刚获得的微弱“沉降感”和“稳定感”骤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微的、仿佛站在即将融化的冰面上的虚浮感!

他立刻停止摇晃,让沙漏恢复静止。那种微弱的稳定感又慢慢回来了。

他明白了。这个沙漏,是一个简易的“现实锚点稳定器”。当沙子静止时,它能提供微弱的锚定效果。而当沙子流动时,它反而会加速锚点的失稳!它不是在创造稳定,而是在……“测量”和“象征”稳定?使用者需要通过维持沙子的静止,来被动地维持自身锚点的稳定?

这简直是一种残酷的平衡练习。他必须时刻注意,不能让沙漏受到颠簸,否则就会适得其反!

尽管限制巨大,但这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林凡小心翼翼地将沙漏贴身收好,放在外套内袋一个不容易被碰到的地方。有了它,他至少有了一个对抗现实崩溃的微弱手段,不必每次回归都担心被扔到未知的险地。

他回到水泥柱旁坐下,拿出笔记本和便签,开始记录昨晚的发现和沙漏的特性。书写时,他刻意让笔尖放慢,呼吸放平,努力维持着内心的平静,仿佛这样也能帮助维持沙漏的静止。

白天在高度专注的休息和整理思绪中度过。沙漏的存在给了他一丝喘息之机,但压力并未减轻。他必须尽快找到真正的“钥匙”,或者至少更深入地理解规则,才能摆脱这种被动挣扎的局面。

晚上十一点,他再次出发。手握沙漏,他感觉脚步比前几天稍微踏实了一点。但当他推开隐泉路77号的铁门时,心情依旧沉重。沙漏能稳定现实的锚点,却无法减弱分拣中心内部的诡异和危险。

地下休息室,规则告示板上的字迹依旧血红。他特意看了一眼第六条规则末尾的句号——颜色似乎比昨晚又深了一点,接近凝固的血液的颜色。变化在持续。

23点45分,他步入分拣区。今晚,他下定决心,要进行一次更直接、也更危险的试探。目标明确:寻找与“镜子”和“倒影”相关的线索,验证笔记本上“镜非镜,影非影”的提示。沙漏给了他一点冒险的底气。

工作开始后,他不再满足于感知邮件内容,而是开始有意识地观察工作台本身、周围的货架金属表面、甚至远处一些可能产生反光的设备外壳。他谨记规则,不敢长时间凝视,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快速扫过,捕捉任何异常的反射影像。

起初,一切正常。金属表面只映照出扭曲的货架和他自己模糊的身影。但就在凌晨一点左右,当他将一封“过去”邮件投入灰色篮子后,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工作台光滑的金属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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