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齐刷刷地从陆远身上,转向了那个站起来的身影——区委常委、常务副区长,高建民。
高建民,五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常年挂着一副和煦的笑容。他是东林区的“老土地”,在孙德海倒台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如果市里要找一个稳住局面的人,高建民是不二人选。
可市委的任命,像一记耳光,抽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此刻,他站出来,脸上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镜片后的眼睛里,却闪烁着谁也看不懂的光。
“陆书记,请留步。”
这一声“陆书记”,叫得字正腔圆,却比叫“陆区长”更让人觉得刺耳。这是在提醒所有人,也像是在提醒陆远,你这个“书记”,只是临时的,名不正言不顺。
陆远停下脚步,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开口,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高建民推了推眼镜,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陆书记,您刚才说的稳定压倒一切,我们都赞同。但是,现在区里有个火,已经烧到眉毛了。不知道您打算怎么灭?”
他这是在发难。
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了陆远一军。
你不是要主持全面工作吗?好,先接我一招。接不住,你这个“一把手”就是个笑话;接住了,也得脱层皮。
台下,那些刚刚被陆远气场镇住的干部们,心思又活络了起来。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像一群等着看斗鸡的看客,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哦?什么火?”陆远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就在我们开会的时候,‘东林之光’商业广场项目的几百个工人,已经把区政府南门给堵了。”高建民慢条斯理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他们说,开发商拖欠了他们半年工钱,总共大概……三千多万吧。开发商的老板,是孙德海的一个远房亲戚,现在已经联系不上了。工人们说了,今天拿不到钱,他们就睡在区政府门口不走了。”
“嘶——”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东林之光”项目,在座的都清楚,那是孙德海亲自拍板的重点工程,也是他捞钱的重要渠道。现在孙德海倒了,这个项目立刻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火药桶。
几百个情绪激动的工人,三千多万的欠款,联系不上的开发商。这三者加在一起,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高建民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陆远,等着他出丑。他料定,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对这种棘手的群体**件,除了打官腔、和稀泥,说一些“正在研究”、“马上协调”的废话,不可能有任何办法。
只要陆远露出一丝一毫的犹豫和退缩,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威信,就会立刻土崩瓦解。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陆远身上。
这一次,目光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陆远没有看别人,他的目光,落在了高建民身上。他忽然笑了。
“高区长。”
“哎,在。”
“‘东林之光’这个项目,我记得没错的话,项目领导小组的组长是孙德海,常务副组长,是你吧?”陆远问道。
高建民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是……是我。”
“开发商跑路,工人拿不到钱,这件事,你应该比我更早知道吧?”陆远又问。
“我也是刚刚才得到汇报……”高建民的语气有些发虚。
“是吗?”陆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刘主任,你告诉高区长,城建局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向区政府报告‘东林之光’项目存在薪资拖欠风险的?”
一直站在旁边的办公室主任刘光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得一个激灵。他看了一眼陆远,又看了一眼脸色已经开始变化的高建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回答:“报告陆书记,根据收文记录,城建局最早在……在一个月前,就以书面形式,向高区长的办公室报送过相关情况的专报。”
哗!
全场一片哗然。
所有看向高建民的眼神,都变了。
一个月前就知道,却一直捂着不说,偏偏等到新领导上任的第一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个炸弹扔出来。这是什么居心,昭然若揭!
高建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怎么也没想到,陆远的反击会如此迅猛,而且直接打在了他的七寸上。他更没想到,一向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刘光明,居然敢当众捅他一刀。
“我……我工作忙,可能……可能没注意到……”高建民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陆远却没再理他,仿佛他已经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他环视全场,目光从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上扫过。
“同志们,高区长刚才提的问题,很好。它告诉我们,孙德海留下的烂摊子,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还要烂。也告诉我们,有些人,屁股是坐在老百姓的对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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