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静得可怕。
窗外巷道的冷风似乎也找到了缝隙,丝丝缕缕地钻了进来,带着一股浸入骨髓的寒意。
陆远的指尖悬停在触摸板上,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如同被猛兽盯上的猎物。他的呼吸,有那么一刹那的停滞。
屏幕上,那加粗标红的三个字——“孙德海”,像一团燃烧的鬼火,灼烧着他的视网膜。而后面跟着的备注“投名状”,则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他最脆弱的神经。
这不是简单的行贿受贿。
“投名状”三个字,在地下世界里,意味着更深层次的捆绑。它代表着一个共同的、无法洗刷的罪恶,一个足以让双方都万劫不复的把柄。它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收买,而是平等的、血腥的结盟。
陆远扮演的“阿远”,脸上依旧是那副亡命徒的冷漠与贪婪,仿佛在审视一件价值连城的货物。但他的内心,那个属于东林区代区长陆远的世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原以为,孙德海只是西寨的保护伞,是收了钱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官员。可现在看来,他错了,错得离谱。
孙德海不是伞,他是根!是这张罪恶大网最核心的缔造者之一!
西寨这个毒瘤之所以能如此根深蒂固,不是因为它藏得有多深,而是因为它本就生长在东林区权力的心脏之上。
【警告:检测到宿主心率急剧升高,精神力波动异常。请维持角色扮演,避免暴露!】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将陆远从震惊的深渊中拉了回来。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冷静。他现在是“阿远”,一个刚被赵天龙引为心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的“白纸扇”。他的反应,必须符合这个角色的设定。
于是,他脸上那副冷漠的表情,渐渐被一丝贪婪的狂热所取代。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
“操……玩得真他妈大。”
这句粗俗的自言自语,完美地符合了“阿远”此刻该有的反应——震惊于这盘棋的大小,并为自己能参与其中而感到兴奋。
他没有再去看孙德海的名字,而是强迫自己的视线移开,重新审视这份名单。他知道,赵天龙既然敢把这个账本交给他,就一定有后手。或许,这间茶室的某个角落,就有一个针孔摄像头,正忠实地记录下他的一举一动。
他必须演下去,演得天衣无缝。
他的手指重新在触摸板上滑动,这一次,他看得更慢,更仔细。他要记住这张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数字。这些,都将是未来引爆整个东林区的炸药。
“区公安分局,局长,张建国。”
这个名字,让陆远的眼角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张建国,东林区公安系统的掌门人,一个在公开场合永远义正词严、疾恶如仇的“铁面包公”。陆远上任后,还和他开过几次会,对他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印象深刻。
账本上,张建国的名字后面,跟着一长串的日期和金额。从五年前开始,几乎每个月都有一笔“分红”打入一个海外账户,金额从最初的五万,逐年递增到现在的二十万。
而在其中一笔记录后面,还有一个简短的备注:“西寨械斗,压下。”
日期,正是三个月前。陆远记得,市局的简报上提过一嘴,说东林区西寨发生小规模斗殴,已被区公安分局迅速平息,定性为“醉酒闹事”。
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什么“醉酒闹事”,而是一场被“自己人”强行压下去的火并。
怪不得西寨能成为法外之地,原来连看门的狗,都是赵天龙亲自养的。
陆远继续往下看。
城管、消防、工商、税务……几乎所有与西寨这些灰色产业能扯上关系的执法部门,其主要负责人,都在这张名单上赫然在列。每个人都被明码标价,每个人的罪证都被清晰记录。
这是一张何等触目惊心的大网!它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以西寨为中心,将整个东林区的权力体系都牢牢地粘在了上面。赵天龙是那只坐镇中心的蜘蛛,而孙德海,则是为这张网提供了生存空间和养料的“天”。
陆远越看,心中越是冰冷。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前几任区长都干得灰头土脸。在这张网里,任何一个试图有所作为的外来者,要么被同化,成为网上的一份子;要么就会被这张网勒死,最后狼狈离开。
孙德海把拆迁这个“火药桶”交给他,根本不是什么“借刀杀人”的计谋。那只是一个开胃小菜,一个入门级的考验。如果他连孙德海的小舅子都解决不了,那他根本没有资格接触到这张网的核心。
而他成功了。所以,赵天龙出现了。孙德海和赵天龙,这对隐藏在幕后的“搭档”,看到了他这把“刀”的锋利,于是决定赋予他更重要的“使命”。
他们不是在“用”他,他们是在“驯化”他。
他们要把他,也变成这张网上的一根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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