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不大,在这间被绝望与恐惧浸透的密室里,却像一声平地惊雷,炸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摇曳的烛火凝固成一尊琥珀色的雕塑,刘备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也定格成了一副滑稽的面具。他张着嘴,瞪着我,眼神里写满了“这人疯了”四个大字。他似乎想扑过来捂住我的嘴,但极度的惊骇让他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房梁之上,那抹倒挂着的红色身影,也出现了刹那的停顿。
吕玲绮那双原本盛满了戏谑与顽皮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毫无掩饰的错愕。她预想过无数种可能:我们会跪地求饶,会语无伦次地辩解,甚至会狗急跳墙地拔剑相向。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最是无害的文弱书生,在身份被戳穿、生死悬于一线的绝境下,非但没有半分恐惧,反而向她这个“敌人”,发出了一个堪称荒谬绝伦的邀请。
“你说什么?”
吕玲绮的声音传来,那股子清脆的玩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如刀锋的审视。
下一刻,她动了。
那娇小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红色弧线,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如同一片羽毛般,轻盈地落在了地上。她落地无声,甚至没有惊起一丝尘埃。我与她相距不过五步,一股淡淡的、混杂着少女体香与兵器铁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直到此刻,刘备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他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从墙角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嘶吼道:“姜云!你……你莫要再火上浇油了!快给姑娘赔罪,快啊!”
他的手冰冷而潮湿,抓着我的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我没有理会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我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眼前这个红衣少女身上。
吕玲绮没有理会刘备的失态,她那双明亮的眸子,像两颗寒星,死死地锁定在我的脸上,仿佛要将我的灵魂从这具皮囊下揪出来,看个通透。
“让我……帮你去骗曹操的人,然后把黑锅,扣在我爹头上?”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每吐出一个字,密室里的温度似乎就降低一分,“你这书生,胆子倒是不小。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现在就拧下你的脑袋,拿去我爹那里请功?”
她说着,将那杆小巧的方天画戟从腋下抽出,随手一顿,坚硬的青石地面,竟被那戟尾的钝处,磕出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刘备看到这一幕,两眼一翻,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我的心跳,也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但我知道,我不能退。在这个疯子面前,一旦露怯,就再无半分机会。
我强迫自己迎着她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脸上甚至还挤出了一丝微笑。
“姑娘误会了。”我的声音依旧平静,在这死寂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不是在算计令尊,而是在算计车胄。车胄此人,嚣张跋扈,贪婪无度,他今日能将屠刀架在刘备主公的脖子上,明日,焉知不会将刀尖对准徐州的吕将军?”
“此计,名为‘驱虎吞狼’。虎,是曹操;狼,是车胄。至于令尊……他老人家坐镇徐州,乃是威震四海的猛虎,又岂是区区一头饿狼可以比拟?我们不过是借令尊之威名,来吓退这头不知死活的恶狼罢了。事成之后,车胄伏诛,曹操的怒火也只会对准他自己派出的这个废物,于令尊而言,毫发无伤,甚至还能看一出好戏,何乐而不为?”
我这番话,半真半假,偷换了概念,将“嫁祸”说成了“借威”。
吕玲绮听完,那张紧绷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神色。她没有说话,只是提着那杆方天画戟,绕着我缓缓地走了一圈,像一头审视猎物的母豹。
“说得好听。”她在我身后停下脚步,冰冷的戟刃,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脖颈上。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我的皮肤,传遍了四肢百骸。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锋刃的锐利,只要她稍一用力,我的脑袋就会和身体分家。
“可我还是想不通,我为什么要帮你?”她的声音,就在我的耳畔响起,带着一丝少女特有的吐息,却比那戟刃还要冰冷,“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我,不杀你,反而要帮你这个大胆狂徒的理由。”
“理由?”我能感觉到,一滴冷汗,正顺着我的脊梁骨缓缓滑下,但我强迫自己没有动弹分毫,“理由就是,这件事……很好玩,不是吗?”
“嗯?”她似乎没料到我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我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前方那跳动的烛火,继续说道:“姑娘试想,那车胄乃是曹操亲派的监军,位高权重,自以为能将我等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我们,就设下一个天衣无缝的局,让他一步步踏入陷阱,让他被我们耍得团团转,从云端跌入泥潭,最后死得不明不白。亲手导演这样一出好戏,看着一个不可一世的蠢货,在自己面前走向毁灭,难道不比在家里练一百遍方天画戟,更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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