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维托里奥律师事务所。
如今,所有的华人都知道,唐人街的中心如今不在都板街,而在不远的太平洋街道。
那里有一个男人的影子,他在与不在都不影响这里成了整个旧金山唐人街的权力中枢。
无数挤在唐人街棚屋上下铺的人开始纷纷走出去,来到以往根本不敢踏足的混乱之地。
这里百废待兴,有至少几十处工地正在施工。
很多人逃离这里,也有很多人涌入这里。
今天。
忐忑不安等待着的上层人士汇集在这里,等待着迟来的“审判”。
晨雾被太平洋的海风吹成一丝丝潮湿的冷线,顽固地贴在玻璃窗上,让室内本就昏暗的光线更显压抑。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只在角落的壁炉里燃着几块橡木,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这里聚集了决定着上万华人生死的头面人物,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几个圈子。
靠窗最显赫的位置,被会馆的馆长占据。
他们是唐人街的“旧神”,是维系着这片法外之地运转的传统支柱。
为首的是宁阳会馆张瑞南,一个年近六旬的老者,面容清癯,山羊须已然全白,身着一件暗紫色团花暗纹的丝绸马褂。
他闭目养神,右手拇指不紧不慢地捻动着一串油润的蜜蜡佛珠,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然而,他微微抽动的眼角和比平时快了一丝的捻珠频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自从经历了被囚禁那一遭,他沉默了许多。
坐在他身侧的,是三邑会馆和阳和会馆的馆长。李文田一件玄色杭绸马褂紧紧绷在身上,他正用一方白丝手帕反复擦拭着额头和脖颈的汗珠,呼吸粗重。
之前他得罪陈九最狠,今日实在不想来,却又不敢不来。
林朝生,不知为何更显病重,人变得干瘦,不时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咳嗽,眼神浑浊。
他们三人,连同另外两位馆长,代表着宗族、乡土和延续了数百年的古老秩序。
也是唐人街这片社区的最高统治者。
房间的另一侧,气氛则要躁动得多。
那是十几位在都板街和萨克拉门托街拥有字号的华商,或是另做走海运生意的华商。
他们是唐人街的“钱袋子”。
陈九并没有通知那些真正的大华商,目光主要围绕在唐人街。
各人有各人的路。
领头的是“福源昌”南北货行的老板李善德,他四十出头,穿着中式长衫马褂,外套西装,头发用发蜡梳得一丝不苟。
他不像会馆馆长那样故作镇定,而是与身边的几位商人低声交谈着。
“听讲未啊?琴晚巴尔巴利海岸,合胜堂啲人又同番鬼郁手。折咗三个,伤咗十几个。”
一位经营绸缎庄的商人压低声音,语气中满是忧虑。
李善德推了推眼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日日如此,见怪不怪了。那于新叛出会馆门楣,更显嚣张跋扈。”
他说完还看了一眼张瑞南,没怎么给他面子。
如今都知道,六大会馆势微,此时不出气还待何时?
“李老板所言极是,”
旁边一位开餐馆的王老板凑过来,满面愁容,“只是不知…今日这陈九…..九爷,将我等齐聚于此,究竟有何高见?此人的手段….”
李善德的目光扫过那些或站或坐、神情各异的堂口头目,眼神里既有鄙夷,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手段?在这金山地面上,没些手腕点企得稳?睇下他今日啲手腕,系对住外面的人,定系对住我们自己人咯。”
房间的其余空间,则被各大同乡会的会长和那些肌肉结实、眼神凶悍的堂口小头目们挤满。
致公堂的武师打仔,站在角落的阴影里。
紧张、猜忌、期待、恐惧……种种情绪在粘稠的空气中交织、发酵。
他们都在等一个人。一个在短短一年内,从泥沼中横空出世,闯下好大地盘,用血与火重塑了华人势力格局的年轻人。
木门被推开,发出一声呻吟。
所有的嘈杂声、议论声、咳嗽声,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整个房间落针可闻。
陈九走了进来。
他没有像众人想象中那样前呼后拥,带着大批护卫。
他的身后只跟了两个人,一个是面无表情的打手随从。
另一个则是文质彬彬,戴着眼镜,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的鬼佬状师。
陈九自己,今日难得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三件套西装,马甲的口袋里露出一截银色的怀表链。
他没有戴帽子,露出新近打理的短发。
他的面容虽然很黑,但能看出来很年轻,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做过多的停留,无论是位高权重的会馆馆长,还是富甲一方的华商,亦或是凶神恶煞的堂口头目,在他眼中似乎并无不同。
他不像一个闯入者,更像是这里天生的主人。
“各位叔伯,各位兄弟。”
陈九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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