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发现课桌抽屉里多了张粉色便签时，早读课的预备铃刚响过第一遍。便签边角剪成波浪形，边缘还粘着点闪粉，在晨光里像撒了把碎星，上面画着个举着相机的小人，蓝色校服裤上沾着草屑，正给耷拉着脑袋的历史书小人递糖，糖纸上写着“甜到没烦恼”。字迹是陆知行的，带着点刻意的圆润，显然是怕她认出笔迹时尴尬：“今早看见你妈在门卫室放了盒草莓，塑料盒上还贴着张便签，说‘让陆知行给林溪带去，挑红的吃’，草莓蒂上的水珠滚到标签上，把‘溪溪’两个字晕得软软的。”

她捏着便签的指尖有点发烫，纸角的闪粉沾在指腹上，像层薄薄的糖霜。抬头时正撞见陆知行举着课本挡着脸，露出的半只耳朵尖红得像被晨光染过，睫毛在书页上投下小扇子似的影。前排的周窈突然转过来，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放大的爱心，里面填着“助攻”两个字：“他昨晚在便利店挑了半小时便签，货架都被翻乱了，老板娘说‘这小伙子比女生还讲究’，结果把最后两本粉色波浪边都买了，现在全班都知道他的秘密武器。”

第二天的纸条藏在历史笔记本里，夹在“戊戌变法”那页，刚好遮住谭嗣同的画像。陆知行画了群举着标语的小人，其中个戴黑框眼镜的举着“林溪加油”的牌子，眼镜片上还画着星星，旁边用红笔写着：“我妈说，你妈今早去图书馆借了《全球通史》，厚得能当砖头，还向管理员请教‘怎么记历史年份才不会混’，管理员说她记笔记比高三学生还认真，笔记本上画着彩色时间轴，红笔标重点，蓝笔写注释，跟你记笔记的习惯一模一样。”便签背面贴着片香樟叶，叶脉里用铅笔写着“昨天的草莓甜不甜？”，字迹被指甲划得有点深，像在强调什么，叶尖还沾着点树胶，黏糊糊的，像没说出口的期待。

林溪把香樟叶夹进日记本，压在昨天的草莓蒂旁边。突然想起早上进教室时，陆知行正往她抽屉里塞东西，校服口袋露出半截便签本，封面上的小熊贴纸缺了只耳朵——是上周历史知识竞赛时，她不小心用钢笔戳破的，当时他还笑着说“这样更特别，独一无二”，现在看来，他倒是真的天天在用，连破掉的贴纸都没换。后排传来钢笔落地的声音，陆知行弯腰去捡时，她看见他的书包侧袋里插着本《便签画入门》，书角卷得像朵喇叭花。

周三的纸条来得格外早，贴在保温杯的杯盖上，用透明胶带粘得牢牢的，生怕被水汽弄湿。陆知行画了个冒泡的热水壶，壶身上写着“妈妈牌枸杞水”，壶嘴冒着的热气里飘着“爱”字，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看见你妈给班主任打电话，语气软得像棉花，问‘历史班的晚自习要不要额外加餐’，还说‘我家溪溪晚上总饿，看书费脑子’，班主任说她把你晚自习的时间都记在手机备忘录里，精确到分钟。”末尾画了个流口水的小人，肚子上写着“想吃你妈做的牛肉包”，像在撒娇，小人的裤腿上还画着个相机，明摆着暴露身份。

林溪拧开保温杯时，枸杞的甜味漫出来，混着点桂圆的香，水温刚好是她习惯的温度——不烫嘴，也不凉胃。她突然想起妈妈昨晚在厨房的动静，冰箱门开关的声音里，混着塑料袋摩擦的轻响，当时她以为是妈妈在收拾剩饭，现在才明白，那是在给她准备加餐的食材，塑料袋里装的大概是牛肉和胡萝卜。陆知行从后排传过来张纸条，用铅笔写着“别发呆啦，物理老师看你呢”，字迹潦草得像被风吹过，却在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嘴角还沾着颗米粒，大概是刚吃完早饭就忙着写纸条。

周四的纸条藏在物理错题本里，压在“洛伦兹力”的例题下面，像是怕被物理老师发现似的。陆知行把左手定则画成了只卡通手，四指上写着“电流方向”，掌心画着颗星星，旁边写着：“你妈让我妈问，‘历史书要不要包书皮’，还说‘上次买的透明膜质量不好，容易破，她在网上挑了加厚款，带花纹的’，我妈说你妈挑了半小时，问‘粉色樱花的会不会太幼稚’，像在给自己挑礼物似的。”便签边缘沾着点薯片渣，咸咸的味道钻进鼻腔，林溪突然想起课间时，陆知行在后排吃薯片，包装袋的响声引得全班侧目，当时他还冲她做了个鬼脸，薯片渣沾在嘴角，像只白胡子小老头。

午休时，周窈抱着作业本经过，突然指着林溪的抽屉笑，声音压得像只小蜜蜂：“你看陆知行多有意思，把纸条折成星星形状，昨晚在宿舍练了好久，江翊说他折坏了半本便签，还说‘这样拆开时像收到礼物，有仪式感’。”她翻开自己的历史笔记本，里面夹着张同款便签，上面画着个织毛衣的小人，毛线团滚到脚边：“这是他给我的，说‘周窈妈妈的围巾快织好了吧，记得让她多休息，别累着’，你说他是不是偷偷观察我们所有人？连我妈织围巾的事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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