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行盯着自己的脚踝发呆时,香樟树的影子正爬过书桌的第三格,在数学练习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只脚踝肿得像个刚出锅的白面馒头,绷带被老校医缠得紧紧的,边缘露出点发紫的皮肤,像颗被水泡胀的山楂,透着股倔强的红。他把相机镜头对准脚踝,屏幕里的“馒头”占了大半格,旁边扔着只恐龙拖鞋,尾巴断了半截——是昨天被苏晓晓踩的,她端着热粥进来时没站稳,拖鞋被踩得翻了个身,露出里面磨平的鞋底,像块被岁月磨软的橡皮。
“拍什么呢?”苏晓晓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刚洗过草莓的清甜,空气里飘着她指尖残留的果香。她手里捧着个白瓷碗,碗沿缺了个小角,是上周陆知行帮她够书架顶层的相册时碰掉的,现在用金漆补了道边,像道闪亮的伤疤。碗里的草莓切成了小块,上面撒着层白糖,像落了场小雪,最中间那块顶着颗芝麻,是她特意摆的,说“像恐龙的眼睛”。“老校医说你得多吃水果,我特意去超市挑的奶油草莓,甜得能当糖吃,”她把碗放在桌上时,瓷碗和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响,“老板说这是最后一盒,被我抢赢了隔壁班的小胖。”
陆知行赶紧把相机藏到背后,耳朵红得发烫,像被夕阳吻过的云。昨天苏晓晓背他上楼梯时,他的恐龙T恤蹭到了她的头发,发间的草莓洗发水味钻进鼻子,甜得让他忘了松手,直到被林溪笑着戳了戳后背才反应过来,当时苏晓晓的耳朵也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没什么,”他把脚踝往椅子底下缩了缩,布料摩擦绷带的声音像只小老鼠在叫,“拍‘负伤日记’呢,记录下‘馒头’的成长过程。你看这弧度,比食堂卖的糖包还圆润。”
苏晓晓把草莓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弯腰去看他的脚踝,发梢扫过他的手背,像片柔软的香樟叶擦过皮肤,留下点微痒的触感。“还疼吗?”她的指尖在绷带上空停了停,没敢碰,像在抚摸易碎的玻璃,“老校医说今天该换药了,我把药膏带来了,是江翊昨天送来的,说比校医室的多了点香樟汁,涂着有股树叶味。”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包棉签,包装上印着小熊图案,“这是林溪给的,说无菌的不容易发炎,她膝盖换药时就用这个。”
陆知行的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纱布已经换成了浅粉色,是林溪特意买的卡通款,上面印着小兔子啃胡萝卜——上周苏晓晓坐在医务室的床上,盯着自己膝盖上的白纱布撇嘴:“白色纱布像绷带,太丑了,像电视剧里的伤员。”林溪当天就跑了三家文具店,回来时拐杖头都磨掉了块漆,却举着粉色纱布笑得像朵花。“你膝盖不疼了?”他突然抓起相机,对着她的膝盖按下快门,“拍张‘康复对比图’,跟上周的肿成包子款凑一对,李叔肯定要把这组照片放进故事集的‘医学奇迹’栏目。”
苏晓晓伸手去抢相机,指尖撞在他的手背上,像颗小石子投进水里,漾开圈麻酥酥的痒。“别拍!”她的脸有点红,像被阳光晒透的苹果,“等我拆了纱布再拍,到时候让江翊给我画个香樟叶纹身贴,用防水颜料,肯定比你的恐龙酷。”两人的手在相机上推搡着,陆知行没注意,脚踝在地上崴了下,疼得“嘶”了一声,额头上瞬间冒了层汗,像刚跑过八百米。
“都怪你!”苏晓晓赶紧扶住他的胳膊,掌心带着点刚洗过草莓的湿凉,像块冰镇的玉,“说了让你别动,偏不听。”她转身去拿药膏时,白瓷碗里的草莓被晃得滚了滚,颗最红的掉进了陆知行的恐龙拖鞋里,像藏了个小小的秘密,红色的果肉在灰色的鞋面上格外显眼。她蹲下来捡草莓时,看见陆知行的拖鞋底粘着片香樟叶,是早上经过操场时蹭的,叶尖还带着点露水的湿。
换药时,陆知行盯着苏晓晓的睫毛发呆。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低头时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影,像两片停驻的蝶翅。药膏里的香樟味漫开来,混着她发间的草莓香,在空气里缠成缕温柔的线,把他的呼吸都缠软了。“你知道吗,”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闷,像被棉花捂住了嘴,“上周背你去医务室,我脚踝就疼得厉害,像有根针在扎,却硬是没敢说,怕你跳下来自己走,那时候你的膝盖可比我的脚踝疼多了。”
苏晓晓的动作顿了顿,棉签在绷带上洇出点黄,像滴没干的颜料。“我知道,”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羽毛似的落在他心上,“那天你的袜子都被汗湿透了,贴在脚踝上,像块湿抹布,我回头看时,看见你每走一步都在咬牙,恐龙T恤的领口都被汗浸成了深色。”她把换下来的旧绷带扔进垃圾桶,上面还沾着点药膏,像片融化的黄油,“我后来去校医室问过老校医,他说你那下至少得肿两周,是硬撑着才没更严重,还说‘现在的小伙子,为了朋友倒挺能忍’。”
陆知行突然把相机塞给她,屏幕里是昨天拍的照片:苏晓晓趴在他背上,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点泛红的耳垂,背景里的香樟树影像件绿色的披风,把两人裹在中间。“这张设成锁屏了,”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指尖在相机边缘蹭来蹭去,“李叔说故事集里得有张‘负重前行’的照片,证明咱们的友谊比脚踝还结实,比校史馆的老照片还经得住岁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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