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寒风裹着细碎的雪粒,在实验中学家属院的楼道里打了个转,最后撞在林溪家的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时针刚过十一点,整栋楼的灯光大多已经熄灭,只有林溪房间的台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透过窗帘缝隙漏出来,像黑夜里一颗固执闪烁的星。
书桌上的空间被复习资料占得满满当当:刚用红笔改完的历史错题本摊在正中央,上面还沾着没干的墨渍;明天要交的数学试卷压在地理背诵提纲下面,卷边的页角被反复折了好几次;最靠边的位置,那本粉色封皮的速写本被挤在保温杯和笔筒之间,封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只有扉页露出的半朵樱花图案,还能看出曾经的精致——那是去年春分,江翊在樱花树下送给她的,当时他说“以后你可以把喜欢的风景,都画在这里面”。
林溪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速写本的封面,触感还是熟悉的细腻。她想起上个月,一轮复习还没那么紧张的时候,每天晚自习后还能挤出半小时,坐在书桌前画几笔:有时是校园里落满梧桐叶的小路,有时是江翊低头整理地理错题的侧脸,有时是陆知行抱着篮球冲进球场的背影。可自从“题海战术”全面铺开,画画的时间就像被潮水一点点吞噬,从半小时到十五分钟,再到现在,只剩下睡前这短暂得可怜的10分钟。
她小心翼翼地把速写本抽出来,吹了吹封面上的灰,轻轻翻开。前几页的画还带着鲜活的温度:十月的展板上,四张颜色不同的便利贴紧紧挨在一起,她特意用彩铅把“南方美院”四个字涂得格外醒目;南方美院的樱花林速写里,她画了个小小的自己,背着画板站在樱花树下,眼里满是期待;还有一张没画完的素描,是陈学长在图书馆帮苏晓晓分析作文的场景,铅笔勾勒的轮廓已经成型,却迟迟没来得及细化。最近的一页,只画了半支削好的铅笔,笔尖悬在空白处,像是在等她继续,又像是在无声地遗憾。
“就画5分钟,只画窗外的月亮。”林溪小声对自己说,从笔袋里拿出一支HB铅笔。今天的月亮很圆,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刚好能看到它挂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清冷的月光洒在积了薄雪的屋顶上,像一幅安静的水墨画。她握着铅笔,刚在纸上落下第一道弧线,桌角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着,是陆知行发来的消息。
“溪溪!紧急提醒!明天早上第一节课要默写地理洋流分布图,你千万别忘背了!我刚熬夜整理了重点,给你发过去,记得看!”消息下面,是一张陆知行手写的洋流分布表,用红色笔标了“高考高频考点”,蓝色笔圈了“易混洋流”,最后还画了个大大的笑脸,旁边写着“加油!你肯定能全对!”。
林溪看着消息,心里又暖又涩。她知道陆知行是为她好,知道洋流分布图是她的薄弱点,可手里的铅笔却像灌了铅一样,再也握不住。刚才涌上来的画画兴致,像被冷水浇过的火苗,瞬间就灭了。她把铅笔放回笔袋,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上的笑脸,轻轻叹了口气——现在不是画画的时候,是要背洋流、刷错题、为高考拼尽全力的时候。
她合上速写本,重新拿起地理背诵提纲,摊开在书桌上。“北半球中低纬度洋流:顺时针流动,暖流在大陆东岸(日本暖流、墨西哥湾暖流),寒流在大陆西岸(加利福尼亚寒流、加那利寒流)……”她小声念着,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速写本里没画完的月亮,浮现出南方美院招生简章上,那些学生在樱花树下自由写生的画面,浮现出自己曾经说过“要把所有喜欢的东西都画进速写本”的誓言。
“再坚持一下,等高考结束,就能天天画画了。”林溪抬起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镜子里的女孩,眼底带着明显的疲惫,黑眼圈也比以前重了不少,可眼神里却还藏着一丝固执的光芒。她伸手擦了擦眼角——刚才不小心,有眼泪差点掉下来,不是因为辛苦,而是因为遗憾,遗憾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拿起画笔记录生活。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理提纲终于背得差不多了。林溪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十一点五十分了,明天早上六点还要起床背英语单词,留给睡觉的时间只有六个小时。她把提纲折好放进书包,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速写本上。这一次,她没有犹豫,快速翻开最近的一页,用铅笔在半支铅笔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又在旁边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今天也努力刷题了,明天也要加油!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画完这短短两笔,刚好十分钟。林溪合上速写本,把它轻轻放在枕头旁边——这样,明天早上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它,就能想起自己的梦想,想起南方美院的樱花林。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却还在回放今天做过的历史题、背过的地理知识点,还有那没画完的月亮。迷迷糊糊间,她好像梦见自己站在南方美院的樱花树下,背着画板,自由自在地画画,江翊和陆知行站在旁边,笑着为她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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