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准的密信,如同一声警钟,在定州宣抚使司内敲响。信中将汴梁朝堂的争议、皇帝的猜忌、王钦若的构陷以及即将派来的宣抚使赵稹的使命,剖析得清清楚楚。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沉重与无奈,让杨延昭核心圈子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太子太保?哈哈,真是好大的恩宠!”杨延嗣气得冷笑连连,将密信拍在桌上,“申饬跨境用兵?派个穷酸翰林来考察?朝廷这是把我们当贼防了!”
杨延光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六郎,这赵稹我有所耳闻,虽是个文人,却以‘清流直臣’自居,性情古板执拗,不懂军事,却极重虚名。他此番前来,必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处处挑剔,事事掣肘。王超、林特尚可周旋,此人……恐怕难以理喻。”
焦赞闷声道:“太尉,朝廷如此相逼,难道我们真要束手待毙?这北疆,可是我们用命守下来的!”
杨延昭端坐主位,手中摩挲着那枚冰冷的“太子太保”印信(仿制品,真品需受封仪式),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平静。
“慌什么?”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朝廷猜忌,非一日之寒。申饬也好,考察也罢,不过是意料中事。我等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于国于民有利即可。”
他站起身,走到北疆舆图前,目光扫过那片熟悉的山水城池:“赵稹要来,便让他来。传令下去,各州各县,各军各寨,务必整饬军容,清理账目,不得授人以柄。他要看什么,只要不涉及军事机密,便大大方方让他看。他要问什么,只要不怀恶意,便如实相告。”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但是,军队调动、将领任免、火器工坊核心区域、以及‘锐眼司’一切事务,绝不容他插手半分!若他敢越界,便以‘军事机密,关乎边防安危’为由,断然拒绝!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他们知道,这是底线,不容触碰。
“至于王钦若……”杨延昭眼中寒光一闪,“他既然在背后搞风搞雨,我们也不能坐视。杨洪,‘锐眼司’在汴梁的人手,要动起来了。重点盯住王钦若、夏守恩一党,他们任何异动,尤其是与辽国方面可能的暗中勾连,必须第一时间报我!”
“属下立刻去办!”杨洪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场斗争,已经从朝堂延伸到了更加隐蔽的战场。
安排完应对之策,杨延昭并未感到丝毫轻松。他知道,真正的危机,往往来自多方压力的汇聚。就在他全力应对朝廷内部倾轧的同时,北方的阴影也并未散去。
“锐眼司”从辽国境内传回的最新情报显示,耶律休哥在野狐淀受挫后,并未再次发动大规模的骚扰,反而收缩了活动范围,显得异常安静。但这种安静,却透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据可靠消息,耶律休哥正在南京(幽州)大规模征集工匠,加固城防,同时,辽主耶律隆绪的巡幸队伍,也有向南京移动的迹象。
“耶律休哥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杨延昭判断道,“他两次南侵受挫,国内压力定然不小。他需要一场决定性的胜利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下一次他来,恐怕就不再是小打小闹的骚扰了。”
内忧外患,如同两座大山,压在杨延昭的肩头。他必须在内稳住阵脚,应对朝廷的猜忌和即将到来的“考察”;在外则要时刻警惕耶律休哥可能发动的致命一击。
数日后,翰林学士、新任河北宣抚使赵稹,持节抵达定州。与王超、林特初来时的倨傲不同,赵稹显得颇为“谦和”。他年约四旬,面容清癯,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袍,举止一板一眼,透着文人的清高与固执。
杨延昭率领北疆文武官员,依礼出城迎接,场面隆重而客气。
“下官杨延昭,恭迎赵宣抚。”杨延昭执礼甚恭。
赵稹微微颔首,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杨太尉不必多礼。本官奉旨前来,宣慰将士,考察地方,还望太尉及诸位同僚,多多配合。”
他的目光扫过杨延昭身后那些杀气腾腾的将领,尤其是在杨延嗣、焦赞等人身上停留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迎接仪式结束后,赵稹并未休息,立刻便提出要巡视定州城防,检阅部队。
杨延昭自是陪同。定州城防经过连年加固,已是固若金汤,士卒精神饱满,装备精良。赵稹看得仔细,问得也详细,从城墙高度、壕沟宽度,到守城器械的种类、数量,再到士卒的粮饷待遇、训练情况,事无巨细。
杨延昭对答如流,所有数据清晰明确,账目条理分明。赵稹虽然挑剔,却也找不出什么明显的错处。只是在检阅杨延嗣的骑兵时,看到那支人马俱甲、杀气盈野的铁骑,他忍不住评论道:“太尉麾下兵马,果然雄壮。然,兵者,凶器也,圣人之道,在于怀柔远人,止戈为武。如此穷兵黩武,恐非国家之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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