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外海截获的通敌船只与弩箭,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有限的知情人范围内激起了巨大波澜。杨延昭并未声张,而是将人犯、物证连同详细的奏报,以最隐秘的渠道,直接送往汴梁,直呈御前。他知道,此事牵扯太大,已非北疆宣抚使司能够单独处理,必须由皇帝和中枢来决断。
与此同时,南方的两浙、福建水师先锋舰队,终于抵达登州外海。虽然主力尚需时日,但精锐战船的加入,立刻改变了海上力量的对比。萧挞凛的辽军舰队不再敢肆意靠近海岸,活动范围被压缩,双方在沙门岛附近海域爆发了几次规模不大的冲突,互有损伤,海上的僵持局面初步形成。
然而,水面下的暗流,却愈发汹涌。
汴梁,福宁殿偏殿。
烛光摇曳,映照着赵恒阴晴不定的脸。他面前御案上,摊开着杨延昭的密奏,旁边则放着那几封从通敌船上搜出的密信译文,以及那几支触目惊心的登州制式弩箭。
密信的内容并不复杂,主要是催促下一批物资(包括硫磺、精铁、药材)的交付时间和地点,并提及了朝廷水师北调的动向,提醒对方小心。落款是一个模糊的代号“海东青”。信中没有直接指向任何具体的江南海商或朝中官员,但其透露出的信息量,已足够惊人。
“登州军械库的弩箭……竟然流到了辽人手中!”赵恒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朕的江山,难道已经千疮百孔到了如此地步?沿海防务形同虚设,军国利器私下贩卖,甚至……甚至有人为辽寇通风报信!”
他猛地抬头,看向垂手侍立在一旁的皇城司使李宪,目光锐利如刀:“查!给朕一查到底!这‘海东青’究竟是谁?登州的弩箭是如何流出去的?江南那些海商,到底还有多少人牵扯其中?无论涉及到谁,绝不姑息!”
“臣遵旨!”李宪躬身领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知道,一场席卷朝野和地方的大风暴即将来临,而皇城司将被推到风口浪尖。
“陛下,”侍立在另一侧的王钦若,此刻也是心惊肉跳。他虽然与江南海商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往来,但也绝没想到这些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直接通敌!他必须尽快撇清关系,甚至……必要时,要丢车保帅。
他上前一步,一脸沉痛地道:“老臣万万没想到,竟有如此丧心病狂、利令智昏之徒!此等行径,与叛国何异?请陛下授权有司,严刑峻法,务必揪出所有蠹虫,以正国法,以安民心!”
他这番表态,看似义正辞严,实则是在划清界限,并试图将调查的主导权掌握在“有司”(通常指刑部、大理寺,而这些部门往往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手中,避免皇城司不受控制地深挖下去。
赵恒冷冷地看了王钦若一眼,没有立刻表态。他并非对王钦若与海商的关联一无所知,只是以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事涉通敌,性质完全不同了。
“此事,由皇城司主导,三法司协理。”赵恒最终做出了决定,声音不容置疑,“李宪,朕给你先斩后奏之权!但有阻挠办案、通风报信者,无论官职大小,皆可拿下!”
“臣,万死不辞!”李宪精神一振,知道这是扩大皇城司权柄、甚至扳倒政敌的绝佳机会。
王钦若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头称是,不再多言,心中却已警铃大作。
江南,杭州。
“沈半城”的园林宅邸,气氛已从凝重变成了恐慌。
“完了……全完了!”那名满脸横肉的商人面如死灰,声音颤抖,“我们在沧州交货的船,被杨延昭的人截了!‘海东青’的信,还有那批弩箭,都落到了朝廷手里!”
厅内顿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沈半城手中的翡翠扳指被他捏得咯吱作响,老脸煞白,但眼神却异常凶狠:“慌什么!信里用的是代号,弩箭也只能追到登州军械库,未必能直接指向我们!”
“可是……皇城司的人已经到杭州了!他们正在暗中调查我们几家的账目和船队动向!王相公那边也传来消息,让我们自求多福……”另一人带着哭腔说道。
“自求多福?”沈半城猛地将扳指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王钦若拿了我们多少好处?现在想撇清?没那么容易!”
他喘着粗气,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要么,立刻将所有产业变现,带着细软从海路逃离,去南洋,去大食!要么……”
他压低了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想办法,让那些知道得太多的人,永远闭嘴!包括……可能落在皇城司手里的人犯!还有,登州那边经手弩箭的人,必须全部处理掉!做得干净利落,把线索彻底斩断!”
这是一条更加危险的路,意味着要与朝廷的强力部门正面碰撞。但在巨大的财富和身家性命面前,这些习惯了在灰色地带游走的巨贾,选择了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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