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灼烈立于刚刚经历厮杀的土地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草屑混杂的气味。他望着百利**队溃逃时扬起的漫天尘烟,嘴角那抹冷笑渐渐敛去,转为一种深沉的平静。那句轻蔑的“废物”随风消散,并未在他心中激起多少波澜。斩杀四名敌将,击溃二十万大军,于他而言,不过是完成了此次征讨最微不足道的第一步。
亲兵开始打扫战场,收殓己方阵亡者遗体,收缴敌军丢弃的、尚能使用的军械。传令兵穿梭往来,汇报着各营的伤亡与斩获。杨灼烈听着,目光却已越过这片平原,投向了远方隐约可见的海岸线,以及更遥远的、百利国都城所在的海岛。
他心中清楚,这场战事,军事上的胜负几乎毫无悬念。皇帝舅舅和中州九家此次拿出了极大的“诚意”,这三万“精锐”二字,远不足以形容其恐怖。三名战斗力超过四万五的顶尖高手,十名破四万的中流砥柱,以及数量众多的三万以上战力者……这几乎是将中州年轻一代异人力量的三成集中于此。用来对付一个刚刚复辟、根基未稳的百利国,确如他自己所感,是杀鸡用牛刀。
但这“牛刀”背后,是远比剿灭一个蕞尔小国更复杂的棋局。
皇帝,他的亲舅舅,凭借杨家三房、四房以及部分中州派系的支持登基,定鼎中原未久,最需要的就是威望与安定。百利国此时复辟,无异于直接扇了皇帝一记响亮的耳光。派自己这个外甥挂帅,既是信任,也是一种姿态——对杨家,尤其是对支持他的三房、四房的倚重。同时,将这许多中州九家的年轻子弟塞进来,既是“共同立功”,也是“互为质保”,确保这支强大的力量不会脱离掌控,甚至反过来威胁中枢。
而中州九家,那些开国勋贵和世家大族,他们的心思同样深沉。支持皇帝,是为了维持一个稳定的朝廷,便于家族发展。但他们绝不希望看到一个权力无限膨胀、能够随意拿捏他们的强势君权。此次派出子弟参军,提供高手,一方面是向皇帝示好,表明共同剿灭前朝余孽的决心;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借此机会,将手伸入军队,监视皇帝的外甥,平衡杨家的影响力?尤其是军师姜月,其父乃开国国公姜寰,素以智计深沉、善于权衡着称。姜月本人虽名为军师,实则也带着为家族、为九家集团观察乃至制衡他杨灼烈的使命。
至于杨家内部……杨灼烈眼神微暗。大房杨天朗一脉,昔日何等风光?出了苍天之皇,立下不世皇朝;又有亚圣杨长恒,文韬武略,光耀门楣。可正是这过于耀眼的双星,导致了大房内部长达百年的长嫡之争,耗尽了元气,最终苍天皇朝因嫡脉子嗣不旺而自然解体,大房也随之衰落,空留余响。二房历来低调,近乎隐退。如今家族权柄,主要落在三房老祖杨长胜和他们四房手中。三房势大,根深蒂固;四房则因他杨灼烈这颗被中州派和皇帝共同看好的新星而崛起。表面上,三房老祖杨长胜对他支持力度很大,从小倾力培养,但这份支持背后,又何尝没有将四房力量纳入三房影响之下,维持三房在家族中主导地位的考量?
思绪电转间,杨灼烈已然将眼前局势梳理清晰。他不仅是军事统帅,更是身处权力旋涡中心的博弈者。
“传令,”他声音平稳,不带丝毫刚刚经历大战的疲惫,“各营主将、副帅、军师,即刻至中军大帐议事。”
中军大帐内,气氛肃穆。黑色的杨字帅旗悬挂主位之后,帐中诸将分列两旁。
副帅关安率先开口,他面容英挺,与杨灼烈年纪相仿,两人自幼相识,情谊匪浅。其父是皇帝起兵时候的旧臣,如今更是禁军大将,是皇帝绝对的心腹。关安此刻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灼烈兄今日阵前斩将,真如天神下凡,想必此刻百利蛮邦已是闻风丧胆了!接下来是否休整一日,便直扑海边,乘胜追击?”
杨灼烈看了他一眼,关安的话代表了皇帝一系希望速战速决、尽快奠定胜局、彰显皇威的想法。他微微颔首,却未立即表态,目光转向一旁沉默的军师姜月。
姜月身形略显清瘦,穿着文士袍,而非铠甲,眼神冷静而锐利,与他父亲如出一辙。他感受到杨灼烈的目光,拱手道:“大帅,关副帅所言甚是,兵贵神速。然,我军初战告捷,虽士气高昂,但亦需稍作整顿,清点战损,补充箭矢耗材。更重要的是,水师船只虽已备好,但跨海征战,非同小可,需详细规划登陆地点、后勤补给线路,并防范敌军可能的海上偷袭。依在下之见,可令大军在此扎营休整两日,同时派出哨探,详查沿海水文敌情,并与水师将领进一步合议进军细节。”
姜月的话,条理清晰,既考虑了军事上的稳妥,也隐含了拖延片刻,以便中州九家势力能更深入地了解和掌控这支军队的意图。
杨灼烈心中明了,面上却露出赞许之色:“军师思虑周详,老成持重。便依军师之言,大军休整两日。关安,整顿士卒、清点缴获之事,由你负责。”他将后勤整顿这块相对简单但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代表皇权的关安,既是信任,也是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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