柘城的秋夜带着点凉,“老地方”酒吧的霓虹招牌在巷口闪着暖黄的光。周一军坐在靠窗的卡座里,指尖捏着冰凉的玻璃杯,琥珀色的威士忌晃出细碎的涟漪。对面的郑总刚把杯底的酒一饮而尽,指节泛红的手又要去够酒瓶,周一军连忙按住他的手腕:“郑总,慢点开,这酒烈。”
郑总摆摆手,笑声里带着点酒气的沙哑:“烈才好,烈了能盖过心里的闷。”他今年五十六,头发鬓角染了霜,却梳得一丝不苟,定制的西装袖口露出名表,手指上的钻戒闪着光——在培育钻石行业深耕三十年,从最早的实验室技术员做到行业顶尖的品控顾问,身家过亿,早实现了别人眼里的财富自由,可此刻眼底的迷茫,比杯里的酒还沉。
“你说怪不怪?”郑总给自己又倒了半杯酒,酒液洒在杯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三十年前,我挤在十平米的实验室里调参数,每天睡四个小时,就盼着能做出一颗净度VVS1的培育钻石;二十年前,我带着团队跑遍全国找客户,啃着冷馒头谈合作,就想把公司做起来;十年前,公司上市,我站在敲钟台上,觉得这辈子值了……可现在呢?”
他顿了顿,拿起酒杯却没喝,眼神飘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现在我不用挤实验室,不用跑客户,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签签字,看看报告,钱多得花不完,可我总觉得空落落的。昨天我去以前的实验室,看到年轻人在调参数,跟当年的我一模一样,我突然就问自己——周一军,你说人活着,到底图个啥?”
周一军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他懂这种感受。做培育钻石品控工程师这五年,从最初对着显微镜研究钻石内含物的兴奋,到后来每天重复检查裸钻净度、颜色、切工的麻木,他也有过相似的迷茫——当工作变成日复一日的重复,当初那份“要做出最好培育钻石”的热情,好像被岁月磨成了钝刀,砍不动心里的空。
“郑总,前阵子我去复检一批裸钻,”周一军轻声开口,声音压过酒吧里舒缓的音乐,“那批钻石是给一对大学生情侣做的婚戒,男孩在工地打暑假工,女孩在奶茶店兼职,攒了半年的钱,就想定制一枚钻戒。我拿着显微镜看了三遍,确保每颗钻石都没有一点瑕疵,后来男孩来取货,哭着说‘终于能给她一个像样的家了’。”
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杯壁:“那天我突然觉得,咱们做品控,不是在重复检查数据,是在帮别人把日子里的盼头,打磨得更亮。就像您当年在实验室调参数,不是在跟碳元素较劲,是在给后来的人铺路——现在培育钻石能走进普通人的生活,能让更多人用实惠的价格买到心仪的首饰,这里面有您三十年的功劳。”
郑总抬眼看向他,眼里的迷茫淡了点,却还是摇了摇头:“可这些都是别人的,不是我的。我现在不愁吃不愁穿,儿子在国外定居,老婆天天跳广场舞,我呢?除了看报告,就是喝酒,活得像个多余的人。”
“您还记得三年前帮广州那家小作坊改进品控流程吗?”周一军突然问。
郑总愣了一下,慢慢点头:“记得,那家作坊技术不行,做出来的钻石净度总不达标,快倒闭了。”
“现在那家作坊变成了小工厂,”周一军笑着说,“上个月我去广州出差,特意去看了看,老板说您当年教他的‘三步筛选法’,现在还在用,厂里雇了二十多个工人,都是附近的老乡,有的家里有生病的老人,有的要供孩子上学,靠着在厂里干活,日子都过起来了。老板说,要是没有您,他现在还在摆地摊。”
他拿起手机,翻出工厂的照片递给郑总:“您看,这是他们新上的生产线,墙上还挂着您当年写的品控笔记。那些工人知道我认识您,非要让我带话,说谢谢您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郑总接过手机,手指放大照片,看着车间里忙碌的工人,看着墙上泛黄的笔记,眼眶慢慢红了。他想起当年去那家作坊,蹲在地上跟工人一起调试设备,手把手教他们分辨钻石内含物,晚上就住在作坊的仓库里,啃着泡面改流程——那时候累得沾床就睡,却觉得浑身都有劲儿。
“我以为他们早忘了……”郑总声音有点哽咽,把酒一饮而尽,这次却没再倒,“去年有个年轻人找我,想做培育钻石的文创产品,说要把传统文化刻在钻石上,我觉得不靠谱,把人骂走了。现在想想,是不是我老了,不敢再像当年那样折腾了?”
“不是老了,是您把自己困在‘财富自由’的壳里了。”周一军直言,“您当年在实验室里,不是因为能赚钱才调参数,是因为喜欢;现在您觉得迷茫,不是因为没事情做,是因为您把‘做事’和‘赚钱’绑在了一起。其实您可以试试做些不用考虑回报的事——比如带带年轻人,把您的经验教给他们;比如帮那些小工厂改进技术,不用要顾问费;比如您不是喜欢书法吗?可以把书法刻在钻石上,做些有温度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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