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静是被焊枪的嗡鸣声惊醒的——不是真的焊枪,是梦里那把她用了大半年的小焊枪,正对着一块银料预热,银边慢慢泛红,像极了刘知非上次来工作室时,夕阳落在高熵合金试样上的颜色。她猛地坐起身,窗外天刚蒙蒙亮,父亲何一铭的咳嗽声从隔壁房间传来,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却比出院时轻快了不少。
伸手摸过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凌晨五点的消息,是刘知非发来的:“查了文献,铟焊在银饰修复中的最佳配比是0.3%,附了实操注意事项,你看看。”后面跟着一个压缩包,名字写着“何静银饰修复参考”。何静的心像被玛瑙刀轻轻磨过,暖得发颤——他明明是研究合金相变的教授,却愿意为她这点手工活,查文献到凌晨。
她没立刻回消息,怕打扰他休息,只是点开压缩包,里面是排版整齐的PDF,重点内容用荧光笔标了黄,甚至还画了简易的焊接温度曲线。何静抱着手机笑,指尖划过屏幕上“共晶温度需控制在220℃以下,避免银料过熔”的字样,忽然想起他上次说的“共晶点”——两种金属在特定条件下,能熔成最稳定的结构。她想,或许人和人之间,也有这样的点。
起身洗漱时,朱雀已经在厨房忙活了,锅里炖着莲子百合粥,说是给何一铭安神的。“昨晚是不是跟小刘聊天了?”母亲一边搅着粥一边问,眼睛瞟着她,“我看你手机亮了好几次。”
“他给我发了点修复的资料。”何静含糊地应着,却没说资料里那些细致的标注,怕母亲又追问个没完。可朱雀却笑得眼睛都眯了:“这孩子心细,比上次那个相亲的强多了。对了,周末书店的读书会,你俩一起去?”
“嗯。”何静点头,心里却有点慌——她还没跟刘知非说,要不要一起走。正想着,手机响了,是李奶奶的电话,说她的银镯翻新好了没,想今天上午来取。何静赶紧应下,挂了电话就往工作室跑——那只银镯她昨天已经打磨好了,就差最后一道抛光。
工作台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李奶奶的银镯放在麂皮托盘里,古法素圈的款式,内侧刻着“桂”字,笔画圆润,是何静用细刻刀一点点修的。她戴上细棉手套,拿起玛瑙刀细细抛光,银镯在手里转着,泛着温润的光。忽然想起刘知非说的“晶粒滑移”,她笑着摇摇头——以前只觉得打磨是力气活,现在听他说过理论,竟觉得每一下敲击,都能摸到金属里藏着的规律。
上午十点,李奶奶准时来了,手里还拎着袋刚蒸的包子。“丫头,不着急,我就是来看看。”老太太扶着门框往里探,看见工作台上的银镯,眼睛一下子亮了,“这就是我的镯子?真亮!”
何静把镯子递过去,帮她戴上:“您试试圈口,要是大了,我再帮您调。”李奶奶举起手,对着阳光看,银镯在手腕上晃着,笑得合不拢嘴:“正好!比新的还好看。”她忽然拉着何静的手,压低声音问,“上次来的那个小伙子,是你对象?”
何静脸一热,赶紧摆手:“就是朋友,研究材料的。”
“朋友好,朋友好。”李奶奶笑得暧昧,“我看那孩子老实,对你也上心,你可得抓住机会。我跟你爷爷年轻时,也不懂什么情啊爱的,就是他帮我修修补补,我给他缝缝补补,日子就过来了。”老太太顿了顿,摸着银镯说,“物件要修,人也要凑,合适最重要。”
送走李奶奶,何静坐在工作台前,手里捏着那只空托盘,心里想着李奶奶的话。是啊,物件要修,人也要凑。她拿出手机,给刘知非发了条消息:“资料收到了,谢谢,写得很详细。周末读书会,你什么时候去?我跟你一起?”
没过两分钟,刘知非就回复了:“我下午没课,两点在书店门口等你?”后面加了个微笑的表情。
何静看着那个表情,嘴角忍不住扬起来,指尖在屏幕上敲:“好,两点见。”
放下手机,她又拿起那枚镍钛合金废料,按照刘知非给的资料,试着用热风枪加热。金属慢慢弯成月牙形,冷却后又恢复平整,像在跟她玩游戏。何静忽然想,要是能做个形状记忆合金的小首饰,会不会很有意思?她拿出纸笔,画了个简单的设计图——用镍钛合金做个银杏叶,加热时叶子张开,冷却时合拢,像能感知温度的活物。
下午,何静没接新单,而是对着设计图琢磨。她试着用细铁丝弯出银杏叶的形状,又在网上查镍钛合金的加工方法。正看得入神,手机响了,是刘知非打来的:“静静,你工作室附近是不是有个老五金店?我想买点细铟丝,帮你试试铟焊。”
何静愣了一下,赶紧说:“有,我带你去,那家店我熟。”挂了电话,她心跳得飞快,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她没想到,他会特意跑来帮她试焊接。
老五金店在弄堂口,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跟何静很熟。刘知非已经到了,正站在柜台前看铟丝。“小刘老师,你怎么来了?”何静跑过去,有点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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