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殿堂与珐琅手镯
初秋的周日下午,阳光失去了夏日的酷烈,变得温煦而澄澈,像一块巨大的、打磨光滑的琥珀,将省城这座历史悠久的名校——省属高级中学(简称“省高”)笼罩其中。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叶已微微泛黄,风过处,沙沙作响,洒下斑驳晃动的光点。校园里,一种不同于往日的、矜持而暗流涌动的气氛正在弥漫。今天,是高三学生的十八岁成人礼。
云染染站在自家衣帽间的落地镜前,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她手中拿着一只崭新的、表盘镶着一圈细钻的卡地亚蓝气球手表,金属表链在从窗纱透进来的柔和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耀眼的光泽。这是她特意为今天准备的,想着不能给女儿明玥丢脸。省高,这所百年名校,汇聚了全省乃至邻近省份最顶尖的学子,也汇聚了各式各样的家世背景。在这里,成绩单上的数字,似乎并非唯一的通行证。
她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家长群里偶尔流露出的、关于某某同学家世的只言片语;开学时校门口停着的那些低调但价值不菲的豪车;还有明玥偶尔回家时,提及班上同学参加的、她听都没听过的国际夏令营或私人导师课程……这一切都像无形的薄纱,提示着这个校园里存在着另一个维度的规则。
“高手如云啊……”她轻轻叹了口气,将那块过于闪耀的手表放回了丝绒表盒里。“太扎眼了,不合适。”她低声自语。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首饰盒里一只色彩斑斓的珐琅银镯上。那是她多年前在一次旅行中淘到的,不是名牌,但工艺精湛,釉彩饱满,描绘着繁复的花鸟图案,充满生机与艺术气息。她一直很喜欢,觉得它有自己的温度。她拿起它,戴在纤细的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很快被体温焐热。彩色的珐琅在素净的手腕上,成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点缀,不张扬,却独特。
至于手包,她犹豫再三,放弃了一个新买的、设计感更强的款式,转而从柜子深处取出一只七八年前买的LV经典款Alma BB。皮革因岁月的摩挲泛出温润的光泽,款式简约大方,Logo不算醒目。它不新潮,但也绝不落伍,像一位修养得体的旧友,在这种需要把握分寸的场合,显得尤为稳妥——不张扬,但也不能太low,这个度,她必须拿捏好。
女儿汪明玥聪明伶俐,以优异的成绩考入这所顶尖高中,被分在平行班。在这个学霸与“学神”扎堆的地方,她一直中规中矩,不算最拔尖,但也稳稳地保持在中等偏上的行列。云染染知道,女儿承受的压力不小。这个学校,在传授知识的同时,也像一个小小的名利场,无声地展示着家世、资源与人脉的参差。她记得之前在一次家长活动中,一位学长的母亲,一位气质沉静的知识女性,曾略带感慨地对她说:“我家孩子在这省高六年,拿了无数竞赛奖项,最后保送了清华,但在学校里,也就是个默默无闻的‘书呆子’。在这里,只有成绩好,有时候……确实不够看。” 那句话,像一根细小的刺,一直留在云染染心里。
哎。她再次轻叹,对着镜子最后审视自己。她选择了一套剪裁优良的深蓝色及膝连衣裙,外搭一件黑色针织开衫,颜色沉稳,款式低调,力求不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今天,她不是主角,她只是来为女儿人生中这个重要的仪式站台、助力的母亲。这份助力必须到场,但姿态,需要放低。
成人礼:红毯与无声的较量
省高的校园,比云染染想象的还要庄重和……奢华。
成人礼的主会场设在学校那座有着近百年历史的大礼堂。哥特式的尖顶直指秋日湛蓝的天空,爬满墙壁的常春藤在风中轻轻摇曳。红毯从礼堂门口一直铺到街角,两侧站着身穿制服、神情肃穆的校工。
而真正让云染染感到些许窒息感的,是红毯上的“风景”。
她到达时,正看到一家三口走上红毯。父亲身着挺括的深色定制西装,母亲是一袭优雅的香奈儿套装,他们中间的女儿,穿着省高的定制礼服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而他们身后,跟着三位身着黑色西装、戴着耳麦、身形健硕的保镖,沉默地保持着一段距离,目光机警地扫视四周。镁光灯(来自专业的摄影师,并非记者)闪烁,记录下这颇具气场的一幕。周围有家长低声议论:“那是某某集团的……”“排场真大。”
另一侧,一位身材微胖、腕表金光闪闪的父亲,正乐呵呵地搂着儿子的肩膀,旁边有熟识的家长打招呼:“王总,给儿子准备的什么成人礼礼物啊?”那位王总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得意:“没啥,就一块劳力士日志型,男孩子嘛,该有块像样的表了!”
云染染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珐琅镯子,深吸一口气,尽量目不斜视,沿着红毯边缘安静地往前走。她看到有的女孩穿着最新款的迪奥礼服裙,有的男孩已经戴上了百达翡丽的腕表。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的味道,混合着一种名为“阶层”的无声气息。这座以学术成就闻名遐迩的百年名校,在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展示家庭实力的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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