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角的老槐树影影绰绰,细碎的阳光透过叶隙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金豆子。张思贞听见夸奖时,耳尖先红了半截,那抹腼腆的笑从嘴角慢慢漾开,连眼角的细纹都染了暖意。他右手下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指腹蹭过刚理不久的短发,带着点不好意思地晃了晃身子:“师父平日里教得细致,连火候差半分该怎么调都掰开揉碎了说,我就是照着样子学,哪敢居功。” 说着还抬头望了眼正坐在竹椅上喝茶的师父,见师父眼里含着笑,又赶紧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系着的布带 —— 那布带还是去年师父亲手缝的,针脚细密,至今没松过线。
林小婉原本正蹲在一旁整理刚采来的草药,听到两人说话,手里的动作忽然顿住。她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事,嘴里还念叨着:“哎呀,差点忘了!” 话音未落,她就腾地站起身,裙摆扫过脚边的草筐,惊得筐里的薄荷叶子轻轻晃了晃。她也顾不上扶,转身就往库房跑,布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 “噔噔噔” 的声响,像只着急的小兔子。
库房在院子西侧,木门上还挂着褪了色的蓝布帘。林小婉掀帘时动作太急,布帘边缘扫过门框上的木刺,带起细小的木屑。库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和泥土味,架子上整齐地码着各种陶罐、竹篮,墙角还堆着几捆晒干的艾草。她踮着脚在架子上翻找,指尖划过一个个陶罐,最后停在三个并排摆放的粗陶罐上。这三个陶罐是前几日镇上的 pottery 师傅送来的,胎体厚实,表面还留着烧制时自然形成的细小纹路,像老人脸上的皱纹,带着岁月的踏实。颜色是浅浅的土黄色,没有任何装饰,却透着一股朴素的亲切感。林小婉小心翼翼地把三个陶罐抱在怀里,陶罐有点沉,她双臂微微收紧,下巴轻轻抵在最上面的陶罐上,慢慢往屋外走。
回到院子里,她先把陶罐放在案桌上。案桌是用老榆木做的,表面被磨得光滑发亮,还留着几道浅浅的划痕 —— 那是去年她不小心用镰刀划的,当时还怕师父说,没想到师父只是笑着帮她把划痕打磨平整。林小婉从案桌抽屉里拿出一支红色的记号笔,笔帽上还沾着点上次写标签时留下的红墨水。她蹲在地上,裙摆铺在青石板上,先拿起第一个陶罐放在腿边。
她歪着头想了想,乌黑的头发垂在脸颊旁,遮住了半边眼睛。这个陶罐里装的是前几天下雪时收集的雪水,雪水干净,用来泡草药最好。她握着记号笔,笔尖轻轻落在陶罐上,一笔一划地写 “雪水” 两个字。她的字写得不算好看,歪歪扭扭的,“雪” 字的雨字头写得有点大,“水” 字的竖钩还歪了点,像刚学会走路的小鸭子,摇摇晃晃的。可她写得格外认真,每一笔都用了力气,笔尖在粗陶表面留下清晰的痕迹,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写错一个笔画。写完后,她还凑到陶罐前看了看,用指尖轻轻摸了摸字迹,觉得满意了,才把第一个陶罐放在一边,又拿起第二个陶罐。
第二个陶罐里装的是当归,是上个月和师父一起去后山采的。当归的根须粗壮,晒干后带着浓郁的药香。林小婉握着笔,这次没再犹豫,直接写下 “当归” 两个字。“当” 字的竖画写得笔直,“归” 字的竖弯钩还特意写得圆润了些。她写字时,眉头微微皱着,嘴唇轻轻抿着,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镀上一层金边。写完后,她把笔放在地上,双手捧着陶罐转了一圈,确认字迹清晰,才满意地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接着,她拿起第三个陶罐。这个陶罐里装的是龙涎草,龙涎草难得,是师父上个月去深山里采来的,叶子上还带着淡淡的清香。林小婉重新拿起记号笔,手腕微微抬起,准备写 “龙涎草” 三个字。她先写 “龙” 字,横画写得平稳,竖弯钩一笔完成,比之前的字流畅了些。然后是 “涎” 字,左边的 “氵” 写得小巧,右边的 “延” 字笔画多,她写得格外慢,每一笔都仔细斟酌,生怕写漏一个笔画。最后写 “草” 字,草字头的两竖微微向外撇,下面的 “早” 字写得端正。写完后,她放下笔,往后退了半步,看着三个并排放在地上的陶罐,每个陶罐上都有红色的字迹,像给朴实的陶罐添了件漂亮的小衣裳。
张思贞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了:“林小婉,你这字比上次写得好看多了,就是‘雪’字还是有点歪。” 林小婉听到这话,脸一下子红了,她赶紧拿起第一个陶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下次一定好好练,争取把字写得端端正正的。” 师父这时也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那杯没喝完的茶,他笑着摸了摸林小婉的头:“慢慢来,多写几次就好了。这三个陶罐写了标签,以后拿草药就方便多了,林小婉有心了。”
林小婉指尖的红笔悬在土黄色陶罐上方,刚写完 “龙” 字的笔锋还带着余温。阳光顺着老槐树的枝桠漏下来,在陶罐表面投下细碎的光斑,把 “龙” 字的笔画衬得愈发鲜明。她盯着陶罐,嘴角还沾着刚才笑出的浅浅梨涡,抬手捋了捋垂到颊边的碎发,准备写下 “涎” 字。可笔尖刚要触到陶土,手腕却忽然顿住,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绊住了似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