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边,万年县户房。
王二的处境更糟。
负责带他的老书吏姓周,是当地盘踞多年的老油条,与本地世家关系匪浅。
他压根没给王二安排正经活计,整日里不是让他去打扫库房,就是支使他去给各位大人端茶送水,跑腿传话。
“小王啊,去,把这摞账册搬到后院晒晒,防潮。”
“愣着干什么?”
“没看见李主事的茶凉了?”
“快去换一盏!”
“哎呦,腿脚麻利点!”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指望学什么钱粮核算?”
王二气得满脸通红,拳头捏了又松,但想起张远的叮嘱和家中父母的期盼,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他一边做着这些杂役的活计,一边努力瞪大眼睛,试图从经过眼前的零星账目单据里,偷学一点东西。
几乎所有的寒门见习生,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刁难,排挤和冷遇。
或被繁琐无用的杂务淹没,或被彻底边缘化,无人指点,甚至还会收到一些精心设计的错误指令,一旦照做便会出错,从而落下“无能”,“不堪造就”的口实。
世家虽在考场上失利,却在衙门的“见习”环节,凭借着多年经营的人脉和底蕴,重新找回了场子。
他们要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无声无息地将这些寒门冒出的新芽,彻底扼杀在萌芽状态。
消息很快通过东宫的渠道,汇总到了李承乾那里。
“岂有此理!”
李承乾看着马周报上来的情况,气得脸色发青,“堂堂朝廷衙门,竟成了他们刁难贤才,结党营私之所!”
“简直目无王法!”
马周面色凝重:“殿下息怒。”
“此等现象,早已有之,非一日之寒。”
“世家在地方衙门势力根深蒂固,如今不过是故技重施。”
“他们不敢明着对抗新政,便用这种阴损手段,拖延敷衍,让寒门学子无从学习,无法展才,最后只能灰溜溜离开,他们便可趁机安插自己人。”
“孤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李承乾猛地站起身,在殿内踱步,“必须想个法子,破了他们这软刀子杀人的局!”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龙首原的赵牧。
但旋即又压下这个念头。
赵兄已为他铺好了科举之路,制定了《贞观实务通鉴》,甚至点拨他应对了父皇的考验和世家的正面发难。
如今这衙门里的暗斗,更多是具体事务和人事纠缠,若事事依赖赵兄,自己这个太子也未免太无能了些。
他必须自己拿出手段。
李承乾停下脚步,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马周,传孤谕令!”
“其一,以詹事府名义,向所有接纳见习生的衙门发文,严申见习制度乃国策,各衙门主官需定期考核见习生表现,考核结果直接报送东宫备案,作为日后授官的重要依据!”
“玩忽职守,敷衍塞责者,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其二,令所有见习生,每十日写一份见习札记,详述所见所闻,所学所感,遇疑难不解之处亦可记录在册,直接呈送东宫!”
“孤要亲自查看!”
“其三,从东宫属官中抽调精干人手,组成巡查小组,不定期暗访各衙门,实地查看见习生状况和工作环境!”
“若有欺压,刁难之情,立刻报于孤知!”
马周眼睛一亮:“殿下英明!”
“此三策一出,至少可让那些衙门主官有所忌惮,不敢过于明目张胆!”
“也能让寒门学子有一条直达天听的申诉之路!”
“光是忌惮还不够。”
李承乾冷声道,“得要抓几个典型,狠狠敲打一番!”
“杀鸡儆猴!”
他目光落在马周报上来的那份名单上,手指轻轻点在一个名字上......万年县户房,周书吏。
……
天上人间。
听着阿依娜汇报着京城里关于寒门学子见习受阻的种种传闻,以及太子刚刚颁布的应对三策,赵牧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哦?”
“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终于学会主动亮爪子了?”
“还不算太笨。”
阿依娜点头:“公子,太子这三条法子,看起来倒是挺周全的。”
“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那些衙门里的老油条,阳奉阴违的本事可大着呢。”
“而且这其中肯定还有不少人被世家售卖,为难那些寒门出身的举人。”
“更何况这些衙门里头,还本身就有不少世家或依附世家的官员.....”
“公子,您看要不要......”
“无妨。”赵牧懒洋洋地摆摆手,“能想到这一步,已算难得。”
“具体效果,总要试过才知道。”
“碰了壁,吃了亏,他才会长记性,才会想更深的法子。”
“这朝堂博弈,本就是在一次次碰壁中练出来的。”
他似乎对此并不十分担心,反而话锋一转:“秦老爷那边,有回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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