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忽然凑近两步，上下打量着她，挤眉弄眼地问道：

“我说东家，看您年纪轻轻的，想必还没成婚吧？可有定下婚约？”

唐青儿自始至终没插几句话，她倒好，已经把话题扯到了终身大事上，

那双眼睛里的精明与算计，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唐青儿冷冷道：“这位大婶，哈喇子收一收，快淌下来了。”

妇人下意识的抹了抹嘴，发现没有，有些气恼道：“没有啊！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青儿冷冷道：“没什么意思，我这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婶，请回。”

妇人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语气也带了几分要挟的意味：

“我说你这外来的小丫头片子，在这县城里开铺子，没个本地人撑腰，

你以为这生意能长久做下去？我可是土生土长的县城人，

我儿子还是个秀才！有我们娘俩护着你，你的铺子才能顺顺当当，别给脸不要脸！”

唐青儿彻底没了和她周旋的兴致，眉眼间染上几分冷意：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请回吧。等我叫人来请你出去，可就不好看了。”

那妇人被噎得哑口无言，气得跳脚，一边骂骂咧咧地往门外走，一边还不忘撂下几句难听的话。

后面又陆续来了几个应征的人，要么是性子太过木讷老实，怕是应付不来铺子里的迎来送往；

要么就跟这妇人一样，心思压根没在做事上，满肚子的算计和歪主意。

唐青儿只觉得一阵心累，折腾了一整天，竟没寻着一个合适的人。

待暮色四合，关上铺子门板的那一刻，

她索性做了个决定——这伙计，不招了！实在是奇葩太多，徒增烦恼。

于是，她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透，转身便朝着牙行的方向走去。

唐青儿刚走到牙行门口，就瞧见一圈人围在门前指指点点，

里头还隐隐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看热闹的心思被勾了起来，她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站在门口，满脸泪痕，脊背却挺得笔直，

一双眼睛里满是倔强，正哽咽着看向面前的妇人：

“娘，您说带我来县城逛逛，原来竟是要把我卖了。为什么？”

那妇人哭天抢地大声嚎哭：“你这死丫头，这是在怪老娘吗？

你大哥二哥都老大不小了，你爹又没本事，

到现在连给他们娶媳妇的银钱都凑不出来，我这不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吗！”

小丫头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死死咬着下唇，似是在拼命忍着哭腔，声音却愈发清亮：

“我已经十四了，您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再过一年，您便是寻户人家把我嫁了，拿些彩礼给哥哥们娶亲，我都能原谅您。

可您偏偏要把我卖进牙行！您可知晓，进了这里我就成了奴籍，往后便与家里彻底断了情分！

若是运气不好，被卖去那些腌臜地方，我这辈子就全毁了！

我再问您一句——您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那妇人被问得浑身一颤，眼神顿时慌乱起来，不敢与女儿对视，只一个劲儿地闪躲。

这是一个胖妇人从牙行里走了出来，应该是这里的管事，她有些不耐烦：

“到底还卖不卖了？不卖就赶紧走，别再门口当着我做生意。”

那妇人连忙收了假哭的腔调，伸手拽住女孩的胳膊就要往里拖，

全然不顾她的挣扎反抗，脸上挤出谄媚的笑来：

“卖卖卖！先前都说好了的！只是这丫头脾气有些大不听话，您别见怪！”

牙行里的胖婆子迈着八字步踱出来，三角眼挑剔地上下打量着女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听话算什么？只要进了我这门，就算是块硬骨头，也能给她磨得服服帖帖！”

门口的闹剧一了，看热闹的人群便也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唐青儿没有急着进门，方才那女孩虽穿得一身旧衣，补丁摞着补丁，

身陷绝境却依旧脊背挺直、不卑不亢的模样，倒是让她心生几分欣赏。

没过多久，就见那妇人揣着钱袋，脸上笑开了花，

脚步轻快地从牙行里走了出来。紧接着，伙计便出来准备上门板。

唐青儿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早已沉落西山，天边只余下一抹昏黄的余晖，可不正是黄昏时分了。

她定了定神，迈步走上前去。

伙计见有客人上门，连忙停了手中的动作，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客官可是要买人？”

唐青儿微微颔首：“我想寻两个机灵些的丫头，帮着打理铺子。”

伙计一听，连忙将她往里请，又殷勤地奉上热茶，这才转身往后院去传话。

不消片刻，先前那胖婆子便扭着腰肢走了出来，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笑得格外热络：

“哎哟！听说姑娘要买人，您来我这儿可算是来对了！

我这牙行里的人，个个都是挑拣出来的，

保准给您寻到合心意的！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可有什么具体要求？”

唐青儿道：“我想买两个小丫头，年纪在十五岁左右，机灵些的。”

“成！姑娘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带人过来瞧瞧！”

胖婆子应得爽快，扭着腰肢转身便往后院快步去了。

不消片刻，四五名姑娘并着几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便被一并带了过来。

唐青儿扫过众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方才那个小丫头，竟不在其中。

胖婆子见状，连忙凑上前来，满脸堆笑地解释：

“姑娘您别看这几位年纪稍长些，却是个个手脚麻利、心思通透。

我听伙计说您是要雇人看铺子，这年纪大些的，做事反倒更稳妥牢靠，比那些毛手毛脚的小丫头强多了！”

这话听着句句在理，实则胖婆子心里自有一番盘算。

那些模样周正的小姑娘，若是卖到青楼楚馆，能赚的银钱可比这样卖掉多上几倍，

如今带来的这几位，除了一个，其他容貌皆不出挑，身上还各有各的麻烦，

念及此，她越发卖力地夸起那几个妇人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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