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脚碾碎枯叶的瞬间,云清欢没停,也没回头看那片碎得不成样的叶子。她只是把肩上的包袱往上颠了颠,手指顺手摸了下腰间的罗盘。
指针还是稳稳地指着山下,跟刚才一模一样。
她呼出一口气,在心里默念:“走都走到这儿了,还犹豫个啥。”
话落,她抬起右手,两根手指往眉心一掐,嘴里飞快念了一串口诀。指尖微动,顺着天干地支一轮推下来,最后落在掌心某个位置,轻轻一点。
“壬午日,辰时过半——宜认亲,利相见,百事顺。”
她自己念完,嘴角先翘了起来。
这可不是随便算的,是正经三清观秘传的《通灵择日诀》,师父说过,只要掐得准,连阎王殿排班都能改。
“今天真是挑对了日子。”她低声嘀咕,一边把玉符从衣领里掏出来看了看。那东西贴着胸口一路温着,既不发烫也不发凉,像块刚晒过太阳的石头。
她重新把它塞回去,顺手理了理道袍领子,又把包袱带子紧了紧,迈步就往下走。
脚步比刚才轻快多了,像是鞋底突然装了弹簧。风吹过来,道袍下摆一荡一荡,她甚至哼起了捉鬼时常用的安魂调,调子歪得厉害,但心情好得挡不住。
山路越往下,水泥路就越明显。两边杂草渐渐被修剪过的灌木取代,电线杆也开始一根接一根立起来,上面还挂着褪色的宣传横幅:“共建文明城,幸福你我他”。
她看了眼,差点笑出声。
这地方连鬼都知道要讲文明,看来阳间规矩还挺多。
正想着,路边草丛“哗啦”一声响。
紧接着,三个灰扑扑的身影“嗖”地窜出来,直接扑倒在她脚前,抱头的抱头,捂腿的捂腿,还有一个干脆趴在地上打滚,嘴里嚎得震天响。
“哎哟我的魂啊——疼死喽!”
“踩到我脚趾头了!断了断了!阴德赔偿一万点!”
“我前世是善人,今世修桥补路,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云清欢低头一看,差点没绷住笑。
这三个“伤者”穿着破布条拼成的衣服,脸上抹得全是灰,头发乱得像鸡窝,可偏偏站位整齐,一个三角阵型摆得明明白白。最离谱的是,他们手里都攥着一张黄纸条,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索赔清单”,第一条还是“精神损失费:香火三炷”。
她双手叉腰,盯着他们看了三秒,忽然开口:“你们仨,是不是商量好了台词才出来的?”
三人一愣,滚地那个忘了继续打滚,捂腿的那个手抖了一下。
她又说:“排练几遍了?要不要我给你们计时?看能不能破庙会皮影戏的纪录?”
地上三人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小声嘀咕:“坏了,露馅了……”
“谁让你写‘香火三炷’的!”另一个低吼,“我说写‘功德金箔五张’更体面!”
“闭嘴!”云清欢清了清嗓子,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符纸,抖了抖,“真伤见血,假魂现形——定!”
符纸脱手飞出,半空中“轰”地燃起一团青焰,火光一闪,照得三人原形毕露。
哪有什么重伤?
三个瘦巴巴的小鬼,魂体虚浮得像快散架的风筝,连站都站不稳,全靠互相扶着撑场面。
她蹲下来,挨个点了点他们的脑门:“说吧,谁出的主意?讹人讹到我头上来了?”
三人吓得直哆嗦,中间那个结结巴巴开口:“我、我们就是想攒点阴德积分……听说新来的编外专员好说话……”
“哦?”她挑眉,“我还挺好说话?那你们知不知道,上个月有个鬼在城南冒充孤魂骗香火,被我报给判官,现在正在奈何桥刷台阶?一刷十年,风雨无阻。”
三个小鬼脸色刷白。
“别别别!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
“以后看见活人绕着走!”
“我发誓只去荒庙待着!”
她拍拍手站起来,从包袱里摸出三张最小号的引路符,一人塞了一张:“拿着,今晚子时前必须投胎,要是让我再看见你们在这儿装死,我就亲自送你们去刷桥。”
三人接过符,连连磕头,转身“嗖嗖嗖”钻进林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忍不住笑了下。
这年头连鬼都学会碰瓷了,真是世风日下。
她正要继续走,忽然觉得腰间罗盘轻轻震了一下。
低头一看,表盘上的数字微微跳动,从“8”变成了“8.3”。
她一愣。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头顶金光一闪,一道身影凭空浮现。
判官穿着熟悉的黑袍,手里捧着卷册,胡子一翘一翘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编外专员云清欢,”他翻开册子,念道,“及时制止三名滞留游魂扰乱阳世秩序,行为合规,特加积分三十。”
云清欢眼睛一亮:“三十?这么多?”
“三人团伙作案,属集体滞留,按新规叠加奖励。”判官合上册子,捋了捋胡子,“你处理得干净利落,没惊动阳气,也没滥用法器,值得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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