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云溪

晨光踏着薄雾，漫过碗窑村的青石板路，攀上溪云陶舍的黛瓦，将檐角的露珠镀成了细碎的银星。院子里的老槐树愈发枝繁叶茂，嫩绿枝繁叶茂，嫩绿的叶片层层叠叠，筛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摆满陶坯的木架上，落在匠人们忙碌的身影上。而比这晨光更灼烈的，是老龙窑里跃动的火苗——橘红色的焰舌舔舐着窑壁，将整座窑身烤得温热，窑顶飘出的青烟袅袅娜娜，混着陶泥的清香，在村子上空织成了一张温柔的网。

今天，是联名款紫陶样品开窑的日子。

天还没亮，溪云陶舍的院子里就已经聚满了人。小石头穿着一身粗布短褂，裤脚挽得高高的，露出结实的小腿，脸上带着熬夜的倦意，眼底却亮得惊人。他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联名款的款式和数量，指尖因为常年和陶泥打交道，沾着洗不掉的土黄色，指甲缝里还嵌着细碎的陶屑。

阿杰和阿强早已将开窑的工具准备妥当——长长的铁钩、厚实的防火手套、垫陶坯用的粗麻布，还有用来搬运成品的木托盘，件件都擦得锃亮。张大爷更是精神矍铄，他穿着那件藏青色的绸缎长衫，手里捧着那本泛黄的《滇南陶志》，站在老龙窑的窑口旁，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扇厚重的窑门，像是在等待一个神圣的时刻。

“张大爷，您歇会儿吧，开窑的活儿交给我们年轻人就行。”阿强搬着木托盘走过来，看着张大爷鬓角的白发，忍不住劝道。

张大爷摆摆手，握着《滇南陶志》的手紧了紧，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歇不住啊，这是咱们和拾光集的第一批联名样品，是碗窑村紫陶走向外面世界的第一步，我得亲眼看着它们出世。”

说话间，陈阳和林薇也匆匆赶来了。陈阳手里拿着修改了无数遍的设计稿，稿纸上的纹样被红笔圈了又圈，蓝笔改了又改，边角都磨得起了毛边；林薇则抱着一个速写本，上面画满了联名款的预想图，从老龙窑剪影的线条，到兰草纹的弧度，再到亲子款的卡通图案，每一笔都透着用心。

“石师傅，一切准备就绪了吗？”陈阳跑到小石头身边，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我昨晚又梦到开窑了，梦里的紫陶釉色温润，纹路清晰，比设计稿上的还要好看！”

小石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的笑意藏不住：“放心吧，这窑火我守了整整七天七夜，火候一分不差。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加上你设计的现代纹样，肯定错不了。”

温宁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大壶刚沏好的茉莉茶，身后跟着张婶，张婶手里还提着一篮热气腾腾的糯米糕。“大家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吃块糯米糕垫垫肚子。”温宁将茶杯一一递到大家手里，目光落在老龙窑上，语气里满是期待，“等开了窑，咱们就把最好的样品寄给苏总，让她也尝尝这份喜悦。”

太阳渐渐爬上了山头，金色的阳光洒在老龙窑的窑门上，映得那扇用青砖砌成的门，泛着温暖的光泽。小石头深吸一口气，戴上厚实的防火手套，拿起长长的铁钩，朝着窑门走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地跟随着他的动作，院子里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开窑——”

小石头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在清晨的宁静里，显得格外振奋人心。铁钩勾住窑门的铁环，猛地一拉，伴随着“吱呀”一声响，厚重的窑门被缓缓拉开。一股热浪裹挟着浓郁的陶泥香，瞬间扑面而来，带着窑火的温度，带着时光的味道，让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热浪渐渐散去，窑内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一排排陶坯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窑架上，经过七天七夜的高温烧制，原本灰褐色的陶坯，已经变成了温润的紫褐色，釉色光滑细腻，像是被打磨过的玉石。阳光透过窑门的缝隙，洒在陶坯上，泛着淡淡的光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成了！成了！”阿杰率先反应过来，激动得跳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哽咽，“你们快看！这釉色，这纹路，简直是绝了！”

大家纷纷围了上去，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满是惊喜和赞叹。张大爷拄着拐杖，慢慢走到窑口，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一只刻着老龙窑剪影的茶杯。指尖触碰到杯壁的瞬间，温热的触感传来，杯壁上的纹路清晰流畅，老龙窑的剪影栩栩如生，连窑顶的青烟，都刻得如丝如缕，仿佛下一秒就要飘出杯壁。

“好！好！好！”张大爷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眼眶瞬间红了，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滑落，滴落在杯壁上，“比我师父当年烧出来的还要好！老祖宗的手艺，终于在你们手里发扬光大了！”

小石头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张大爷激动的样子，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流。他想起三年前，老龙窑的烟囱积满了灰尘，溪云满了灰尘，溪云陶舍的院子里冷冷清清，想起自己守着空荡荡的陶舍，对着满院的陶泥发呆的日子，想起大家一起和泥、刻坯、烧窑，手上磨出的茧子，脸上沾着的陶泥，那些苦与累，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满满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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