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安刚回到秋水居,惊魂未定地灌下去半杯凉茶,采荷就一脸紧张地进来禀报:
“小主,温宝林来了,说是……说是来给您赔罪的。”
沈安安一口茶差点呛住,抚着胸口顺了顺气,眉头蹙起。她又来干嘛?还嫌刚才不够吓人吗?
“就说我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沈安安下意识想拒之门外。
采荷却小声道:“小主,温宝林……她提着食盒呢,说是亲手做了些家乡点心,务必请您尝尝,以表歉意。”
点心?沈安安现在对温玉衡带来的任何东西都抱有高度警惕。谁知道那点心盒子里装的是歉意还是别的什么?
但人已经到门口了,若是直接拒之不见,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更容易惹人闲话。
沈安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看看这位温宝林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请她进来吧。”沈安安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重新在暖榻上坐好,脸上恢复了惯常的温婉平静,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警惕。
温玉衡很快被引了进来,手里果然捧着一个精致的红漆食盒。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讨好笑容,一进门就屈膝行礼:
“沈姐姐安好。妹妹贸然来访,打扰姐姐清净了。”
“温妹妹不必多礼,快请坐。”沈安安虚扶了一下,示意采荷看茶。
温玉衡将食盒放在小几上,自己在沈安安对面的绣墩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模样看起来十分诚恳:
“沈姐姐,方才在学规矩的地方,是妹妹失心疯了,口无遮拦,胡说八道,吓着姐姐了。妹妹回去后越想越后悔,实在心中难安,这才厚着脸皮做了些家乡小点,特来向姐姐赔罪,还请姐姐万万原谅妹妹这一回。”
她说着,打开食盒盖子,里面是几样造型别致、颜色清新的糕点,有做成花瓣状的,有做成小兔子模样的,看着确实花了不少心思。
“妹妹有心了。”沈安安目光在点心上扫过,并未伸手去拿,只是微笑道。
“妹妹年纪小,一时口快也是有的。只是那等言语,关乎身家性命,往后切莫再提,无论是在姐姐这里,还是在旁人面前,都需谨言慎行。”
“是是是,姐姐教训的是!”温玉衡连连点头,像个认错的小学生。
“妹妹以后再也不敢了!其实……其实妹妹就是觉得姐姐亲切,规矩又好,心里佩服,想跟姐姐多亲近亲近,没想到差点办了坏事……”
她说着,圆圆的脸上露出几分委屈和后怕,眼圈甚至微微泛红,看着倒不似作伪。
沈安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的警惕稍稍放松了一丝丝。
或许这温玉衡真的只是性格有些莽撞,并非包藏祸心?
毕竟能在殿选中脱颖而出,家世教养应该不至于太差,可能就是被家里保护得太好,有些不知深浅。
“妹妹的心意,姐姐明白了。”沈安安语气缓和了些,“在这宫里,咱们姐妹互相照应是应当的,只是需记得‘谨慎’二字。”
“姐姐肯原谅妹妹就好!”温玉衡立刻破涕为笑,殷勤地将食盒往沈安安面前推了推。
“姐姐快尝尝这点心,是我家乡的做法,用了新鲜的花汁和果子,不甜腻的。”
盛情难却,沈安安也不好一再推拒,便示意采荷取了一块小巧的荷花酥。
她轻轻咬了一小口,外皮酥脆,内馅清甜,带着淡淡的荷香,确实不错。
“妹妹手艺真好。”沈安安赞了一句。
温玉衡见她肯吃,笑容更真心实意了些,话匣子也打开了:
“姐姐喜欢就好!我家里还有个妹妹,从小就馋嘴,我便跟着厨房的嬷嬷学了些……”
她开始絮絮叨叨说起家中趣事,语气活泼,带着少女的天真烂漫。
沈安安一边听着,一边偶尔附和两句,心里却在快速评估着。
两人正说着话,采莲从外面进来,神色有些微妙,禀报道:“小主,方才奴婢去打听了,听说……陛下午后去了御花园散步。”
御花园?
沈安安和温玉衡同时停下了话语。
温玉衡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和发簪,跃跃欲试:“陛下去了御花园?沈姐姐,咱们……”
沈安安心里也是微微一动。
机会?
但她立刻按下了这个念头。皇帝刚去御花园,现在恐怕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现在凑上去,无异于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这种刻意制造的“偶遇”,手段太过低级,恐怕反而会惹皇帝厌烦。
“妹妹,”沈安安按住温玉衡蠢蠢欲动的手,摇了摇头,声音平和。
“陛下难得闲暇,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况且,教导嬷嬷说了,学规矩期间,无事不得在宫中随意走动。”
温玉衡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姐姐说的是!瞧我这脑子,又差点犯糊涂!还是姐姐沉稳。”
她看向沈安安的目光里,佩服又多了几分。
沈安安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想,这不是沉稳,这是惜命。
然而,她不去,不代表别人不去。
果然,没过多久,采荷就溜出去又跑回来,小脸兴奋地通红,压低声音道:
“小主,小主!奴婢听说,林婕妤和柔嫔娘娘恰好也去了御花园赏花!还有谢美人,说是带着琴去的,在靠近太液池的水榭那边弹琴呢!”
温玉衡听得目瞪口呆,咂舌道:“我的天……她们动作可真快……”
沈安安垂眸,掩去眼中的一丝讥诮。
看吧,高位妃嫔们已经开始了。这后宫,从来就不缺“积极进取”的人。
只是不知道,那位勤政的皇帝陛下,面对这接二连三、心思各异的“偶遇”,会是何种心情?
她忽然有点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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