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的拐杖刚砸到地上，傅诗淇还没来得及开口，人群后头传来一声吼。

“住手！”

众人回头，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集市口，车帘一掀，四个壮汉跳下来，两旁分开站定。接着柳员外扶着柳夫人走下来，两人穿着体面，脸色却不轻。

马氏一见，腿先软了半截。

她认得这身气派，也认得那对银票——昨天傅诗淇收下的那叠，正是柳家给的。

“你……你们是谁？”她声音发抖。

柳员外没理她，径直走到傅诗淇面前，上下打量她手腕上的镯子，又看向三个孩子，眼眶一下子红了。

“诗淇。”他声音低，“孩子们都还好？”

“好。”傅诗淇点头，“路上累了些，但精神都行。”

柳夫人已经冲上来，蹲下身子，一把抱住夕颜。

“我的小孙女……”她眼泪直接掉下来，“瘦了，脸都尖了。”

夕颜被抱得一愣，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小声问娘亲：“这是谁？”

“是外祖母。”傅诗淇轻声说，“你没见过的人。”

夕颜眨眨眼，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布老虎抱得更紧了。

柳夫人也不恼，抹了把泪，又去拉南阳和峰峻的手。

“这是外祖父，这是外祖母。”她一个一个念，“你们是柳家的血脉，是我们的亲骨肉。”

南阳抿着嘴，手指绕着衣角，没挣开，也没靠过去。

峰峻倒是机灵，抬头问：“那你们之前怎么不来接我们？”

柳员外一怔，喉咙动了动。

“我们……不知道。”他说得艰难，“你娘出嫁后，信一封没收到，送的东西全没了影。我们以为……她过得不好，但不至于……”

“她死了。”峰峻直接说，“我娘不是病死的，是被毒死的。”

周围人一听，嗡地炸开。

柳员外咬牙：“我们知道是谁干的。”

他猛地转身，指着马氏：“你这个毒妇！为了钱害死儿媳，还霸着孩子不放！今天当着乡亲们的面，我柳家要认回自己的孙儿！”

马氏慌了，拄着拐杖往后退：“胡说！他们姓司徒！跟你们柳家有什么关系！”

“有。”傅诗淇从怀里掏出那张婚书，“原主出嫁时，你们没请族老，没告天地，连拜堂都没办。这婚，本就不合规矩。”

她又拿出药渣瓶：“程神医验过，这毒跟柳家当年寄来的药材对得上。你们扣了东西，还拿它害人。”

人群越围越多。

孙大嫂挤进来，一拍大腿：“我说呢！去年她儿子死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原来是早就有前科！”

林绣娘也点头：“她还说我绣的帕子晦气，结果自己天天穿红戴绿！”

马氏急得跳脚：“你们血口喷人！我儿子可是正经娶的媳妇！这些崽子也是我带大的！”

“带大？”柳夫人冷笑，“你让他们吃馊饭，穿补丁衣，南阳九岁了还没进过学堂！你说你带大？”

南阳低头看了看自己袖口的补丁，手指绕得更紧了。

傅诗淇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现在不一样了。以后想读书，一天都不耽误。”

柳员外立刻道：“我已经跟县学打过招呼，南阳、峰峻明天就能入学。夕颜也能去女塾。”

峰峻眼睛一亮：“真的？我能学算术？”

“能。”柳员外笑，“还能学律法。”

夕颜这时小声问：“那娘亲呢？她要去吗？”

“娘亲当然去。”柳夫人把她搂进怀里，“你们是一起的，谁也不能分开。”

马氏眼看形势不对，突然扑向傅诗淇的手腕：“镯子是我的！你还给我！”

她伸手就抓，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地上，拐杖飞出去老远。

围观的人哄笑起来。

“哎哟，这地又没水，咋还摔了？”

“许是心虚吧。”

柳员外冷哼：“这镯子是我女儿出嫁时我给的，上面刻着‘柳’字，你敢说你的？”

他一把拿过镯子翻过来，内侧果然有个小字。

马氏哑口无言。

傅诗淇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今天这事，告一段落。往后孩子们跟谁过，由他们自己选。”

柳员外一愣：“这……该由长辈做主吧？”

“他们不是物件。”傅诗淇看着三个孩子，“得问他们愿意跟谁。”

南阳抬头看她，眼神有点晃。

他小声问：“娘，要是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我？”傅诗淇笑了，“我能怎么办？我还得种地、卖布、养鸡。日子照过。”

“那我们也跟着。”峰峻马上说，“我不去什么县学，我要帮娘算账。”

“我也要！”夕颜举手，“我要给娘做饭。”

南阳没说话，但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傅诗淇身边。

柳夫人看着这一幕，鼻子发酸。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些孩子不怕她，也不抗拒她，但他们心里已经有娘了。

那个娘，不是血缘，是这几年一口饭、一床被、一句“别怕”撑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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