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冷宫西侧的荒院里已经站了二十个人。
都是小凳子从杂役房找来的短工——十五个太监,五个宫女,个个面黄肌瘦,穿着补丁衣服,但眼睛都亮晶晶的,盯着院门口那口热气腾腾的大锅。
锅里煮着菠菜粥,绿油油的菠菜切碎了和糙米一起熬,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
“都听好了!”甄笑棠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拿着卷成喇叭状的树皮,“我是这片地的主事,姓甄。规矩很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人每天十文钱,晌午管一顿饭。工具那边领,损坏照价赔偿。”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谁要是偷懒耍滑、磨洋工,当场结账走人。谁要是干活卖力、有巧劲儿,月底发奖金!”
底下人互相看看,有人小声问:“真、真给十文?”
“当场结!”甄笑棠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哗啦”倒出一把铜钱,“干完活就发,绝不拖欠!”
铜钱在晨光里闪闪发亮。
人群“嗡”地骚动起来。
“我干!我干!”
“算我一个!”
甄笑棠抬手压了压喧哗,指向站在一旁的秋月:“这位是秋月姐,咱们的监工。她让你们怎么干,你们就怎么干。现在,排队领工具,吃早饭,吃完开工!”
人群呼啦啦涌向工具堆和粥锅。
秋月站在那儿,腰板挺得笔直,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每个领工具的人。她在荒院躲了七年,看人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谁眼神飘忽,谁手脚不干净,谁领了工具在手里掂量却不看刃口,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有个小太监领了把锄头,转身时偷偷把一小包东西塞进怀里。
“站住。”秋月开口。
小太监一僵。
“怀里什么东西,拿出来。”秋月声音不大,但冷冰冰的。
小太监脸白了:“没、没什么……”
秋月两步走过去,伸手一掏——掏出来一小包盐。
“偷盐?”秋月挑眉,“晌午饭里有盐,用得着你偷?”
小太监扑通跪下:“姑姑饶命!我、我就是想带点回去……”
“带回去?”甄笑棠走过来,看了眼那包盐,“行啊,这包盐值五文钱。从你工钱里扣,同不同意?”
小太监愣住。
“要么现在放下盐,老实干活。要么扣五文,盐归你。”甄笑棠抱起胳膊,“选吧。”
小太监看看盐,又看看甄笑棠手里的钱袋,咬牙把盐放下了:“我、我干活……”
“聪明。”甄笑棠拍拍他肩膀,“去吃饭吧。”
小太监爬起来跑了。
秋月看向甄笑棠:“你真要留他?”
“留。”甄笑棠低声说,“偷盐说明家里真缺,这种人给钱就肯卖力气。盯着点就行。”
秋月点头,继续盯人。
早饭很快吃完,二十个人扛着工具下地了。
荒院里顿时响起“咔嚓咔嚓”的砍草声、“砰砰砰”的挖土声。秋月拎着根细竹竿在地里走来走去,看见谁动作慢了就敲一下地面:“那边那个,草根没挖干净,返工!”
“你,碎石堆这边,别混进土里!”
“那俩聊天的,要聊回家聊!”
监工气势十足。
甄笑棠在旁边看着,心里给秋月点了个赞——人才啊!这管理能力,放现代至少是个车间主任。
她自己也拎了把锄头下地,左肩伤还没好全,动作有点慢,但干的活一点不含糊。杂草连根挖起,碎石一块块拣出来堆到边上。
干着干着,她注意到有个太监有点特别。
那人二十出头,长相普通,扔人堆里找不着那种。但干活的动作……太标准了。
挖土时腰腿发力均匀,每锄头下去深度几乎一样。拣碎石时,大小分类摆得整整齐齐。而且干了半个时辰,额头上居然没怎么出汗。
这不正常。
杂役房的太监干粗活,要么偷奸耍滑,要么蛮干,很少有这么标准又持久的。
甄笑棠眯起眼,慢慢挪到那人附近。
“大哥,怎么称呼?”她搭话。
那人抬头,笑了笑:“奴才叫小顺子。”
声音平稳,笑容恰到好处——太标准了,标准得不像杂役房出来的。
“以前在哪儿干活?”甄笑棠继续问。
“回您话,在御花园伺候花草。”小顺子手上动作不停,“后来犯了错,被罚到杂役房了。”
“伺候花草啊……”甄笑棠点头,“难怪干活这么利索。对了,你认识菠菜吗?”
小顺子顿了顿:“认识,绿叶菜,能炒能煮。”
“那你知道菠菜什么时候播种最合适吗?”
“这……”小顺子卡壳了,“奴才只负责修剪,不负责种……”
甄笑棠笑了:“哦。”
她没再问,转身走了。
走到秋月身边,压低声音:“盯着那个小顺子,有问题。”
秋月扫了一眼:“看出来了。手上没老茧,不像干粗活的。”
“还有,”甄笑棠补充,“我问菠菜什么时候播种,他答不上来——真伺候过花草的,就算不种菜,也该知道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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