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的春节来得格外热闹，地坛庙会的红灯笼从腊月廿八就亮了起来，上万盏红光映着雪，把胡同口的路都照得暖融融的。刘淑芳带着杨阳和双胞胎孙女出门时，李立恒正蹲在院里给陶涛使眼色——陶涛手里攥着两张庙会门票，指尖都捏出了红印，几次想递给李丽娜，又把票往兜里塞了塞。

“姐，你看这票，”李立恒索性接过话头，冲陶涛挤挤眼，“陶涛特意抢的，说是地坛有6米的‘灯王’，带阳阳去开开眼？”

李丽娜正给杨阳戴围巾，闻言抬头笑：“这么难抢的票，你们俩不去？”陶涛赶紧摆手：“我跟阿恒看过图纸，知道灯王咋搭的，你们去玩，我俩在家给阿姨打下手。”话没说完，耳朵先红了，转身假装看墙角的灯笼，却把后脑勺对着李丽娜的方向，藏不住的慌张。

大年初一凌晨，朝阳公园的礼花准时炸开。一家人挤在四合院的廊下看，杨阳和双胞胎举着糖葫芦，指着天上的“金菊”“牡丹”尖叫。陶涛站在李丽娜身侧，悄悄往她那边挪了半步，风把她的围巾吹起来，他伸手想帮忙拢住，指尖刚碰到毛线，又触电似的缩回来，只低声说：“风大，往里面站站。”李丽娜往廊柱靠了靠，眼角余光瞥见他发红的耳根，心里像被糖葫芦的糖衣化了一下，甜丝丝的。

初三去王府井看民俗大联欢时，人潮挤得厉害。陶涛自然地走到李丽娜身后，手臂虚虚护着她和杨阳，生怕被人群撞着。舞龙队经过时，杨阳兴奋地往前冲，陶涛眼疾手快拉住他，又把孩子往李丽娜怀里送：“牵着妈妈，别跑丢了。”李丽娜接过杨阳的手，回头看他，正撞见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像庙会里挂着的灯笼，亮得藏不住暖意，她赶紧转回头，心跳却跟着鼓点乱了节奏。

大栅栏的商业文化节上，有老师傅写春联。陶涛盯着“平安喜乐”四个字看了半天，趁李丽娜带孩子看舞狮，悄悄让师傅多写了一副，叠好塞进兜里。路过茶艺表演的摊子，他又买了罐茉莉花茶，塞给李丽娜：“你总说邮局的水涩，这个泡着香。”李丽娜捏着茶罐，指尖碰到他的温度，烫得像庙会里的糖炒栗子。

庙会的最后一天，地坛里的红灯笼还亮着。陶涛终于鼓足勇气，把兜里的春联拿出来，是副“寻常日子烟火暖，身边人是意中人，横批是平安喜乐”，字写得不算好，却透着憨直。他没敢看李丽娜，只盯着脚下的雪：“我看人家都贴这个……你要是不喜欢，我再让师傅重写。”

李丽娜笑了笑，接过春联往杨阳手里塞：“拿着，留着明年贴。”杨阳举着春联跑在前头，她跟在后面，看着陶涛赶紧追上来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年的红灯笼，比往年都亮，暖得能把往后的日子，都照得明晃晃的。刘淑芳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俩年轻人的影子被红灯笼拉得挨在一起，笑着跟李立恒说：“你看这雪，下得正好。”

李立恒顺着刘淑芳的视线望过去，正看见人群里的陶涛护着李丽娜和杨阳往前走的身影，很像相亲相爱的三口之家，他试探着说，“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这雪下在城里，岂不是平白给人增加了烦恼？”

刘淑芳奇怪地看了老儿子一眼，这小子说什么胡话呢？转头继续追踪闺女的身影。

李立恒也没有再说话，转头寻找大哥一家四口的踪迹，巡视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却不期然跟一道目光对视上了。王颖洲看到李立恒，愣怔了一瞬，接着就露出灿烂的笑容，伸手拉了拉旁边的父母，指向李立恒的方向。王教授夫妇顺着女儿手指都方向看过来，一边挥手跟刘淑芳和李立恒打招呼，一边分开人群向他们挤过来。

“刘市长，立恒，你们也来逛庙会了？”王教授热情地打招呼，还不忘给妻子介绍，“碧华，这位就是李立恒的母亲。”

王教授的妻子曹碧华也在他们学校任职，只不过她是做行政工作的。她对李立恒的印象特别好，一直都希望他能成为自己家的乘龙快婿，可是她也不知道李立恒为什么就没有看上他家女儿，而她的傻闺女还一直单着，她知道，这傻丫头大概还在等李立恒。

刘淑芳停下脚步，笑着回礼：“王教授，王夫人，这么巧！你们也来逛庙会？”

王颖洲笑着打着招呼，“阿姨好！学长好！”

曹碧华跟着打招呼，目光落在李立恒身上时，笑意更盛：“立恒这孩子，真是一表人才，上回听老王说你那暖居工程队都开到郊区了，年轻有为啊。”

李立恒忙应着，目光却不自觉往不远处瞟——李丽娜正带着杨阳和双胞胎看捏面人，陶涛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个刚买的兔儿爷，正往杨阳手里塞。

王教授哈哈笑着，想活跃一下气氛，给女儿创造一点儿机会，“说起来，立恒跟我们颖洲还是校友呢，都是建筑系的，立恒可是颖洲的榜样呢！。”

曹碧华赶紧接话：“可不是嘛，颖洲常念叨，说立恒不仅专业好，人还踏实，现在这年头，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话没说完，李立恒忽然指着远处的戏台：“王教授，那边有京剧表演，我妈爱听这个，我们先过去看看，回头再聊！”说着就拉着刘淑芳往人群里走，脚步竟有些急。

刘淑芳被他拽着走，低声笑：“你这孩子，急什么？”

“妈，您没看出来吗？”李立恒回头看了眼，见王家人没跟上来，松了口气，“曹阿姨那意思，明摆着的。我跟王颖洲就是普通校友，哪能耽误人家。”

“我看那姑娘挺好的。”刘淑芳故意逗他。

“好是好，可没感觉啊。”李立恒挠挠头，目光又飘向李丽娜那边——陶涛正帮杨阳擦掉嘴角的糖渣，李丽娜站在一旁笑，阳光透过红灯笼照在她脸上，暖得像幅画。他忽然凑近刘淑芳耳边，“妈，您看我姐和陶涛，是不是……”

刘淑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的笑意深了：“你姐的事，让她自己琢磨去。”她拍了拍李立恒的胳膊，“你也一样，别总躲。不试试，你咋知道没有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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