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达被警察抓了一个现行，被送进少管所，短时间内肯定不能再骚扰到李丽娜母子的生活了，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李立恒请姐姐和外甥去东来顺吃火锅，陶涛当然也一起去的。

1999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更早些。细碎的雪沫子飘在天上，落在胡同的青石板上，转眼就化成了水，润得空气里都是清冽的味道。

李立恒和陶涛先到了，站在东来顺门口呵着白气，正想着要不要去接一下李丽娜母子，就看见姐姐李丽娜牵着外甥杨阳走过来，两个人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上落着一层薄雪。

“可算来了！”陶涛搓着手迎上去，“我刚订好了，就是靠窗的那个座位，视野好，能看见外面飘雪。”

李丽娜把杨阳往厚外套里裹了裹，笑着拍掉李立恒肩上的雪：“你也是，非要等我们，看这头发上都落了一层白。”

“这不显得有诚意嘛。”李立恒推开门，暖烘烘的热气混着羊肉的香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一身寒气。跑堂的伙计吆喝着引路，铜锅已经架在桌上，炭火“噼啪”地烧着，红铜锅沿亮得能照见人影。

杨阳扒着桌子直嚷嚷：“舅舅，我要吃涮羊肉！要那个薄得能透光的！”

“别急啊。”李立恒笑着给孩子脱外套，“等会儿让你陶涛叔叔给你涮，他最会挑嫩肉了。”

陶涛立刻接话：“那是，想当年我能一口气涮十盘，不带重样的！”说着冲伙计喊，“先来三盘鲜切的，肥瘦均匀的那种，再配两盘百叶、一碟冻豆腐！”

李立恒看着铜锅里渐渐翻滚的高汤，忽然想起郑达被带走时那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忍不住笑：“说起来，郑达也是活该，非要往歪处想，这下好了，进去反省反省也好。”

“可不是嘛。”陶涛往锅里撒了片姜，“警察说他那账本上记的净是些没用的，什么‘李丽娜家周三吃了饺子’‘杨阳爱喝北冰洋’，纯属闲得慌。其实，那些对于他来说都是有用的资料，其用意之险恶，都隐藏在他那算计的眼神里了！”

李立恒正给杨阳剥糖蒜，闻言差点笑喷：“他这就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窥探我姐家跟窥探什么似的。不过话说回来，这雪天吃火锅，简直是神仙日子！”

伙计端着肉盘过来，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在盘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红白相间，看着就让人眼馋。李立恒夹起一片，在滚水里涮了两涮，肉色刚变粉就捞出来，裹满麻酱往杨阳嘴里送：“尝尝，鲜得很。”

杨阳吧唧着嘴，含糊不清地说：“比郑达哥哥给的硬糖好吃！”

李丽娜正喝着花茶，闻言差点呛着：“你还吃过他给的糖？”

“就一次！”杨阳这才想起妈妈不让他要别人的东西，还有不许跟郑达玩，他赶紧摆手，“他说跟我换我家的花纸片，我没换！妈妈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花纸片？”李立恒疑惑道，“不会是纸币吧？”

陶涛闻言直点头：“还是我们杨阳聪明，没有上当受骗。”说着往杨阳碗里夹了一筷子肉，“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在玻璃上沙沙作响，屋里的铜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羊肉的香气混着麻酱的醇厚，漫了一屋子。李立恒看着姐姐和陶涛逗杨阳的样子，忽然觉得这雪下得真好，把那些糟心事都盖在了下面，只留下眼前这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对了，”陶涛忽然想起什么，对李丽娜说，“警察说在郑达的书包里搜出个本子，记着要给你们‘找点麻烦’，真庆幸他因为盗窃电力设施被抓了，不然还真是防不胜防！说实话，我之前都想套他麻袋，给他腿打折了！可是我有一点儿下不去手，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李立恒说，“就是，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那个郑达，就像一个癞蛤蟆蹦到脚面上，不咬人，他膈应人！”

陶涛说，“阿恒你这话说得不对，他哪里是不咬人了？难道你忘了他之前把杨阳骗到火车站的事情了？假以时日，真的难以保证他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杨阳拿着半块糖蒜放到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奶声奶气地接话：“他说他想给我妈妈当儿子，我才是我妈妈的儿子呢！他是不是傻？”

李丽娜、李立恒和陶涛听了杨阳的话，心神俱是一凛，原来郑达所图甚大啊！他可不是只想占一点儿小便宜，他那是想图谋李丽娜的家产啊！就是不知道，郑达知不知道李丽娜名下还有一座四合院呢！

几个人的头上都冒出了汗，不是热的，是被这个新的发现吓到了！

李立恒掏出手帕擦擦脑门上的汗，“多行不义必自毙，郑达进了少管所，我们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了。但是他总有出来的一天，咱们还是得防着点儿。”

“是的。”李丽娜说，“多亏你们俩了，谢谢！”

陶涛笑着说，“丽娜姐，这么客气呢？快多吃点涮羊肉，御寒。”

而在一个大杂院里，郑达妈妈收拾完餐桌，习惯地铺上台布，看着对面空空的椅子，她深深地看了旁边发呆的丈夫一眼，什么也没有说，此时她竟然觉得这间屋子是如此的空旷，空旷得令她心慌！

曾几何时，她那平淡幸福的生活被打破了，家里突然出现了一种叫做“**”的东西，她不能理解丈夫和儿子对于物质生活那几近疯魔地向往和迷恋。她觉得她的生活很美好啊，她和丈夫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还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他们有一个温暖的家，房子虽然小了一点儿，但也够用，这可超过了她所认识的大多数人，她很满足。

可是丈夫和儿子不满足，他们渴望更优渥的生活条件，这也无可厚非。但是，他们却企图采用不正当的手段，去攫取别人的东西，这一点她不赞同，却被他们边缘化了，他们总是背着她说一些事情……结果，儿子进了少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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