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局那扇略显陈旧的玻璃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陈旧纸张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泥土腥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大厅里光线有些昏暗,墙上挂着几面落满灰尘的锦旗和褪色的农业政策宣传栏。
几个穿着工装的工作人员步履匆匆,看到任崇超和裴文辉胸前那枚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醒目、带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区委督查室”胸牌时,眼神瞬间变得有些躲闪,脚步下意识地加快了几分,如同躲避着什么无形的瘟疫。
任崇超面无表情,目光锐利如鹰隼,步伐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巡视领地般的压迫感,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裴文辉紧随其后,在踏入这栋大楼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胸,那枚小小的、冰冷的金属胸牌,此刻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沉沉地压在他的胸口,带来一阵莫名的窒息感。
楼梯是那种老式的、铺着水磨石的水泥台阶,扶手是冰冷的金属管,沾满了灰尘和手印。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发出沉闷的回响,如同敲击在寂静的鼓面上。
就在他们踏上楼梯,刚走到拐角平台,准备继续向上时——
“嘻嘻……哈哈……”
一阵带着明显轻松、甚至一丝肆无忌惮的、嘻嘻哈哈的说笑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骤然从楼上传来,打破了楼梯间里死寂的压抑感。
裴文辉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楼梯上方,两个穿着深色羽绒服、约莫四五十岁、身材微胖、烫着卷发的中年妇女,正肩并肩、有说有笑地朝着楼下走来。
她们一人挎着一个样式时髦、颜色鲜艳的女士皮包,脸上洋溢着轻松愉快的笑容,嘴里还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大概是下班后的安排?或是刚听到的八卦?其中一个还夸张地比划着手势,笑声格外响亮。
那轻松自在、旁若无人的姿态,与楼下大厅里那种压抑、紧张的氛围,形成了何等强烈的、近乎荒诞的反差。
她们显然没有注意到楼下正在上楼的两人,或者说她们根本没有在意。
她们沉浸在即将下班的喜悦中,脚步轻快,说说笑笑,如同两只即将飞出笼子的快乐小鸟。
然而——
就在她们转过楼梯拐角,视线与正在上楼的任崇超和裴文辉以及他们胸前那两枚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区委督查室”胸牌迎面相撞的瞬间。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骤然凝固了。
“呃——!”
如同被瞬间掐住了喉咙,那欢快的说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斩断的琴弦。
两张原本洋溢着轻松笑容的脸庞,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瞳孔骤然收,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如同见了鬼般的巨大恐惧。
空气仿佛瞬间冻结,楼梯间里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下一秒!
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那两个中年妇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转过身。
动作之快、幅度之大,带起一阵风,其中一个因为转身太急,脚下那双半高跟的皮鞋猛地一崴,身体一个趔趄,差点失去平衡摔倒。
但她根本顾不上疼痛,甚至顾不上扶墙,只是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啊呀!”声,随即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手忙脚乱地、连滚带爬地朝着楼上疯狂地逃窜而去。
“蹬蹬蹬蹬——!”
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在空旷的楼梯间里疯狂地回响,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语无伦次的低语:
“快!快走!”
“督查室!是督查室的!”
“完了!完了!”
“……”
脚步声和低语声迅速消失在楼梯上方,只留下楼梯拐角处一片狼藉的寂静和空气中弥漫的浓得化不开的恐惧气息。
裴文辉僵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两道如同被鬼追般、狼狈逃窜、瞬间消失在楼梯上方的背影。
看着她们因为惊慌失措而差点摔倒的狼狈模样,看着她们脸上那瞬间褪尽血色、写满巨大恐惧的表情。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一种强烈的震撼感,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
这就是督查室胸牌的威力?!
这就是那枚小小的、冰冷的金属牌所代表的无上权威?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一个眼神,甚至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能让两个刚才还欢声笑语、准备提前下班的中年妇女瞬间魂飞魄散,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逃窜。
他下意识地低头,目光落在自己胸前那枚同样闪烁着冰冷光泽的胸牌上,那枚他曾经觉得有些碍事、甚至有些可笑的小牌子,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变成了一块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烙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
“呵……”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和一丝了然于胸的冷笑声,在身旁响起。
裴文辉猛地回过神,抬起头,只见任崇超正微微侧着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楼梯上方那空荡荡的拐角,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带着一丝玩味意味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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