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贡大军入驻涿郡城东大营，已然过去三日。

那日疯牛冲撞的风波，表面上似乎已经平息。涿郡守备衙门雷厉风行，以“管理不善，致使牲口受惊，冲撞王驾”为由，抓捕了巨牲市内几名负责那批牯牛的牙人和力夫头目，草草结案，算是给了护贡大军一个交代。然而，无论是石云虎、敖烬等军中高层，还是凌峰这等心思敏锐的中下层军官，都心知肚明，此事绝非“意外”二字可以概括。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

“查得如何？”石云虎端坐主位，经过涿郡这几日的静养，他气息越发沉稳，距离恢复四品巅峰已然不远。他看向刚刚进帐的影刃卫队率“影爻”以及负责内部稽查的敖烬。

影爻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声音平直无波：“回将军，那疯牛尸身经我等与随军医官秘密剖验，其胃袋残留物中，发现一种极细微的暗红色晶粉，非本地寻常草料或药物。此物……据‘技研’部门残留记录比对，这粉末，能极度刺激生灵神经，诱发狂暴，且对凝聚之气血有特殊攻击倾向。”

影爻摇头：“根据‘追影’部在巨牲市及周边暗访，线索指向一名新近出现在巨牲市、左眉有疤、自称‘岩老三’的力夫。此人手法粗糙，但心性狠辣，与底层帮派有所勾结，于疯牛事件前一天失踪。”

帐内众人皆是一凛。一头疯牛尚可应对，若是十头、百头，乃至引发整个巨牲市的牲畜暴动，冲入涿郡城内……那将是何等可怕的灾难！届时莫说贡品，整个涿郡都可能陷入一片混乱与血腥之中！

“必须在他再次动手前，将其揪出来！”石云虎断然下令，“敖副统领，加派精锐，配合影爻队率，对巨牲市及周边进行地毯式搜查，重点排查近期行为异常、或与‘岩老三’有过接触之人！尤其是库房、草料场等隐蔽之处！韩统领，破阵营分出部分人手，占据巨牲市周边制高点，一旦有变，优先射杀发狂大型牲畜！石重，督促涿郡官府，以清查疫病为由，对所有牲畜进行巡查，尤其是精神状态异常者，立即隔离！”

“末将（卑职）领命！”众人齐声应道。

就在军方与影刃卫紧锣密鼓地展开调查与布防之时，涿郡官府方面，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郡守刘明远这几日可谓是焦头烂额。护贡大军在他地头上出了这等纰漏，虽未造成实质性损失，但已然惊动了天听！帝都已有快马密旨申饬，责令他务必保障大军在涿郡期间绝对安全，并配合查清疯牛事件真相。

“查？怎么查？！”刘明远在自己的书房内来回踱步，脸色难看，“巨牲市每日人流量数以万计，三教九流，鱼龙混杂！那‘岩老三’如同人间蒸发，定然有本地势力为其遮掩！天鉴卫那边呢？他们怎么说？”

一旁的心腹师爷低声道：“大人，天鉴卫涿郡千户所已经介入，他们的意思是……此事水深，可能牵扯到本地某些与漕运、牲畜交易利益攸关的大家族，甚至……可能与靖波侯府在徐州的一些旧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建议……谨慎行事，以免打草惊蛇，或者引发更大的动荡。”

刘明远闻言，更是气闷。天鉴卫、听风阁这些皇帝直属机构，地位超然，他们掌握的情报远比自己这个郡守要多得多。他们口中的“谨慎”，往往意味着背后牵扯的利益网络盘根错节，连他们都不敢轻易触动。

“谨慎？再谨慎下去，万一那狂徒真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本官这项上人头还要不要了？！”刘明远恨恨道，“传令下去，府衙所有捕快、衙役，全部出动，配合军方巡查！尤其是对草料来源、牲畜饮水，给本官盯死了！但凡有任何可疑，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是，大人！”师爷连忙应下，又道：“那……大军方面提出，因疯牛事件耽搁，原定今日开始的贡品接收工作，希望能延期两日，待城内局势稍稳再进行。您看？”

“准！当然准！”刘明远毫不犹豫，“告诉他们，一切以安全为重！所需贡品早已备齐，就在城北官仓，随时可以交接！”

与此同时，听风阁在涿郡的据点，一家名为“闻风茶楼”的雅致场所后院密室内。

驻涿郡的听风使，一位身着儒衫、气质慵懒如同富家翁的中年文士，正听着手下汇报。

手下回道：“根据我们对岩老三其行为模式的分析，以及巨牲市近期流传的关于‘祭秋神’的传闻，他很可能想利用这个契机。”

“祭秋神？”听风使挑眉。

“是，大人。涿郡乃至整个北方，有在秋分前后祭祀‘秋神’，酬谢丰收，并宰杀第一批肥壮牲畜以飨神明的传统，称为‘祭秋神’。今年秋分就在五日后。按照惯例，巨牲市会提前两日，也就是三日后，集中筛选、圈定一批最膘肥体壮、品相最佳的牲畜，作为祭品和首批供应帝都的‘头牲’。届时，这些被选中的牲畜会集中在市中心的‘祭神台’附近，由官府和行会共同看守，等待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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