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中学生服装设计大赛的决赛在十月末拉开帷幕。场馆里的聚光灯比想象中更刺眼,兰梦绾攥着参赛号码牌站在后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在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里,像面被敲乱了节奏的鼓。空气中漂浮着发胶与香水的混合气味,模特们踩着精致的妆容走过,裙摆扫过地面时带起细碎的风,吹得她额前的碎发微微颤动。
“别紧张,你的鱼尾裙绝对是全场最佳。”邱婉莹帮她理了理裙摆上的桂花刺绣,指尖带着暖烘烘的温度,“我刚才看了其他选手的作品,不是太花哨就是太普通,根本比不上你的灵气。那个穿紫色亮片裙的女生,裙摆硬得像纸板,走路都卡脚呢。”
兰梦绾扯了扯嘴角想笑,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她的模特是服装系的学姐林薇,此刻正穿着那条缀满星光的鱼尾裙站在镜子前,月光白的缎面在灯光下流淌,裙摆上的光斑和桂花刺绣交相辉映,真像把整个秋天的温柔都裹了进去。林薇转了个圈,裙摆散开的弧度恰到好处,她对着镜子里的兰梦绾眨眨眼:“放心,这条裙子会自己说话。”
兰梦绾想起三个月前裁下第一块布的夜晚。台灯的光落在布料上,像给素白的绸缎镀了层银,她拿着粉饼在布上画轮廓,铅笔尖断了三次,最后是邱婉莹举着手机手电筒帮她照亮,两人趴在地板上数布料的针脚,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下一位,37号选手准备。”工作人员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
兰梦绾深吸一口气,指尖忽然触到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张廷硕的聊天界面——早上她发了句“我要进场了”,他回了个握拳的表情,后面跟着句“等你好消息”。背景图是去年深秋拍的老槐树,满地金黄的落叶里,有片叶子被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学姐提着裙摆走上T台时,兰梦绾躲在侧幕布后,只敢露出半只眼睛。聚光灯追着模特的身影移动,裙摆扫过地面的瞬间,那些细碎的光斑仿佛真的活了过来,像一群被惊动的萤火虫,在空气中轻轻颤动。音乐从激昂的电子乐换成了舒缓的钢琴曲,林薇的步伐随着旋律放缓,转身时特意停顿了两秒,让裙摆上的桂花刺绣在灯光下看得更清晰。
评委席传来低低的议论声。兰梦绾看见最中间的评委拿起笔,在评分表上写了些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好像穿过了嘈杂的音乐,直直钻进她耳朵里。旁边的年轻评委对着《桂月》的设计图频频点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出节奏,像在为这条裙子打拍子。
“设计理念很新颖,把自然元素和少女感结合得很好。”评委的点评声透过麦克风传来,“尤其是裙摆的桂花刺绣,很有生活气息,像是把某个具体的秋天定格在了布料上。缎面的选择也很巧妙,月光白衬得刺绣更灵动,像秋夜里落在花瓣上的霜。”
兰梦绾的眼眶忽然有点热。她想起那个老槐树下的夜晚,张廷硕说“你的画该被更多人看到”,原来真的不是随口说说的安慰。高二那年她把画稿藏在课本里,被班主任发现时,是他站出来说“这是我们班的黑板报设计”,后来才知道他为了圆这个谎,真的熬夜画了一整块黑板的桂花。
所有选手展示完毕后,是漫长的等待时间。兰梦绾坐在后台的塑料椅上,看着其他选手互相拥抱庆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手机壳是邱婉莹送的,上面贴着片干花标本,是去年秋天捡的桂花,被透明胶带封得严严实实,却好像还能闻到淡淡的香。邱婉莹跑去买饮料了,偌大的空间里,她忽然觉得有点孤单,就像高三晚自习时,张廷硕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她一个人对着两道解不出的数学题发呆。
手机震动时,她几乎是弹起来接的。
“比完了?”张廷硕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背景音里的键盘敲击声,应该是在实验室。
“嗯,在等结果。”兰梦绾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白色帆布鞋的鞋边沾了点布料的线头,“不知道能不能得奖。刚才听评委夸了别人的作品,说那个用回收材料做的裙子很有环保理念。”
“肯定能。”他的语气很笃定,像在说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我昨天问了学设计的学姐,她说带自然元素的作品很容易出彩,尤其是你那种有具体故事的刺绣。环保理念太刻意了,评委看多了会腻。”
兰梦绾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有刺绣?”
“你上次发的设计稿半成品里,裙摆边角有隐约的线稿啊。”他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忘了,我高中时帮你整理画具,看你绣过桂花书签。你绣花瓣的时候总爱把线绕三圈,说这样更立体。”
记忆忽然被拉回高二的手工课。她笨手笨脚地拿着绣花针,线在素白的卡纸上绕成一团乱麻,张廷硕抢过针说“我帮你”,结果把桂花绣成了四不像,花瓣歪歪扭扭像被虫子啃过,最后两人对着那张歪歪扭扭的书签笑了半节课,直到手工老师敲着桌子说“你们俩再笑就去罚站”。后来那张书签被他夹在送给她的《服装设计入门》里,扉页上写着“等你成为大设计师,可别忘了给我设计件咸菜干西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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