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六十寿辰,是整个大夏王朝今岁最隆重的盛事。尚未至巳时,皇宫各处已张灯结彩,宫道净水泼街,红毯铺地,往来宫人皆身着崭新宫装,步履匆匆,神色间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与肃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喜庆气息,却也暗藏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揽星楼内,夏侯璎珞默立于菱花铜镜前,任由流萤与几名新拨来的宫女为她梳妆。今日她身着内务府特赐的胭脂红蹙金广袖宫装,裙摆以金线密织鸾鸟逐云纹,华贵夺目,与她平日素净的装扮大相径庭。墨发绾成凌云髻,簪着成套的赤金点翠步摇,流苏垂下,在她光洁的额前轻晃。
镜中人明艳不可方物,眉宇间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沉郁。这般盛装,并非她所愿,而是父皇昨日特意遣苏文瀚前来“叮嘱”的结果——太后寿宴,百官朝拜,万邦来使,她这位新晋的“祥瑞公主”,必须在天下人面前,展现大夏公主应有的风姿,更要“适时”展现她引动“天外奇石”的“福缘”。
“公主,您今日定能艳压群芳。”流萤低声赞叹,眼中却难掩忧色。她知晓今日之宴,对公主而言,不啻于一场鸿门宴。
璎珞指尖轻抚袖中那面愈发温润的菱花铜镜,没有作声。昨夜她尝试沟通镜中青木,却只感受到一片混乱的能量漩涡与青木急促的警告:“小心……宴无好宴……镜影不稳……有‘同类’的气息在靠近……”
“同类?”璎珞心中凛然。是指同样能运用镜之力量的人?还是指……如她与青木这般,身负特殊因果之人?
“镇北侯府送来贺礼。”一名小太监在门外禀报,呈上一个紫檀木长匣。
璎珞打开,匣内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卷看似普通的山水画轴。她心中微动,展开画轴,画中烟波浩渺,孤舟蓑笠翁,意境清远。并无只言片语。但当她指尖拂过画轴两端的玉质轴头时,却能感受到左侧轴头内里,似乎藏有极细微的异物。她不动声色地压下探究之心,命流萤将画收起。
萧煜此举,绝非无的放矢。
辰时三刻,璎珞登上前往太极殿的宫轿。沿途禁军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轿帘摇曳间,她能感受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在轿辇之上,有好奇,有审视,有嫉妒,更有冰冷的杀意。
抵达太极殿外广场,但见百官依品阶列队,勋贵命妇珠光宝气,各国使节服饰各异,人头攒动,喧哗之中自有一种庄严秩序。高台之上,帝后并坐,太后居于正中,身着繁复隆重的龙凤呈祥吉服,笑容慈和,却难掩眼底深处的一丝疲惫与威仪。
夏侯璎珞的位置被特意安排在御座下首不远,与几位得宠的皇子公主并列,足见圣眷。她垂眸静坐,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侧后方凤座方向,那道如同实质的、带着冰冷审视与嫉恨的目光——慕容皇后。
而另一道更加隐晦、却如同蛛网般无处不在的视线,则来自文官首列的苏文瀚。他今日依旧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与同僚谈笑风生,目光却偶尔扫过璎珞,带着一种评估与算计,仿佛在打量一件奇货可居的宝物。
璎珞端起案上的玉露茶,指尖微紧。她知道,自己今日便是这漩涡中心的那叶扁舟。
吉时已至,钟鼓齐鸣,寿宴正式开始。
各国使节依次献上寿礼,奇珍异宝,琳琅满目。随后是皇子公主、宗室勋贵。轮至夏侯璎珞时,她依礼献上一尊亲手所绣的《八仙贺寿》缂丝屏风,针脚细密,人物栩栩如生,引得太后连连称赞。
“早就听闻璎珞丫头心灵手巧,更难得的是这份孝心。”太后笑容和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哀家还听说,你前些日子,引得那天降奇石生出异象,可是真的?”
来了!全场目光瞬间聚焦!
夏侯璎珞起身,屈膝一礼,声音清越:“回皇祖母,孙女不敢妄言天象。那日只是偶然有感,或许是皇祖母与父皇仁德感天,方有祥瑞之兆,孙女不敢居功。”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既未否认,又将功劳归于太后与皇帝。
夏帝夏侯桀闻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母后,璎珞这孩子就是谦逊。不过祥瑞择主,亦是天意,乃我大夏之福!”
慕容皇后在一旁笑道:“皇上说的是。既然璎珞有这般福缘,不若趁此良辰,让她再展才艺,为母后寿宴添彩,也让诸位使节见识我大夏祥瑞公主的风采,如何?”她话语亲切,眼底却寒光闪烁。
这是阳谋,不容拒绝。
夏侯璎珞心知推脱不得,只得应下:“孙女谨遵母后懿旨。孙女愿抚琴一曲,为皇祖母贺寿。”
内侍抬上瑶琴。璎珞净手焚香,端坐琴前。她并未选择那些歌功颂德的煌煌之乐,而是选了一首意境清幽的古曲《鹤鸣九皋》。此曲描绘仙鹤于云间漫步,清唳声声,寓意长寿吉祥,正合寿宴之题,亦能宁心静气。
指尖拨动琴弦,淙淙琴音流淌而出。初时舒缓空灵,如鹤立松巅,睥睨云海;继而清越悠扬,似鹤唳九天,声闻于野。她将体内那缕融合了生机与星辉的力量,悄然蕴于指尖,融入琴音之中。并非刻意引动异象,只是希冀以此力量抚平心绪,抵御外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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