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偏殿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龙涎香的馥郁早已被浓重的血腥与草药苦涩彻底淹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死亡临近的沉重。龙榻之上,萧宸轩的灰败脸色在烛火跳跃下更显透明,仿佛一尊正在缓慢碎裂的琉璃人偶。胸口的伤口如同活物,灰绿色的腐肉在幽绿咒虫的啃噬下不断扩散,每一次细微的蠕动都伴随着他身体无意识的、濒死般的抽搐。那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喘息,是这死寂偏殿里唯一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声响。
端王萧宸睿负手立于榻前,蟒袍上的金线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他的目光扫过萧宸轩垂死的容颜,扫过跪在榻边、额头紧贴冰冷金砖、浑身被冷汗浸透的太医们,最后落回那张灰败的脸上。阴鸷的眼底深处,没有悲伤,没有焦虑,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封的寒潭,以及寒潭之下,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毒蛇盘踞猎物时的耐心与…期待。
“如何?”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刮过每一个人的耳膜。
为首的张太医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老泪混合着冷汗滚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回…回禀王爷…陛下…陛下体内三重邪力纠缠…凰火剑气霸道…万蛊邪毒阴损…尤…尤其是那‘九幽噬魂咒’…已…已深入骨髓神魂…药…药石…罔效啊!”
“药石罔效?” 萧宸睿缓缓重复,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那就是…等死?”
“王…王爷恕罪!” 另一名李太医匍匐在地,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非…非是臣等无能!此咒…此咒歹毒绝伦…除非…除非找到施咒者…以…以其心头精血…配合上古秘法…或…或可一搏…否则…神仙难救…陛下…陛下恐怕…恐怕…熬不过三日啊!”
“三日?!” 殿内骤然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宗室宿老们脸色煞白,重臣们面面相觑,眼中尽是骇然与恐慌。三日!大胤的天子,只剩下最后三日?!
萧宸睿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殿内每一张惊惶失措的脸,最终定格在角落那个蜷缩的身影上——抱着破旧布偶的哑婆。她依旧浑浊地念叨着,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用力摩挲着布偶背后那个微小的、扭曲的巫族竖眼印记。
“施咒者…” 萧宸睿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残忍,“至亲血脉…深仇大恨…代价巨大…” 他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打着众人紧绷的神经,也将那无声的指控,引向某个早已被怒火与猜忌锁定的方向!
“王爷明鉴!” 一名须发皆张的宗室老亲王猛地踏前一步,戟指殿外那虽已减弱、却依旧映红夜空的冷宫方向,声音因愤怒而嘶哑,“除了那引动妖火、焚宫弑君的妖凰柳氏!还能有谁?!她身负妖法,与陛下有血海深仇!更有巫族邪术傍身!此等灭绝人伦、丧心病狂之事,非她莫属!陛下待她不薄,她竟下此毒手!其心可诛!其罪当灭九族——!!!”
“对!定是那妖妇!”
“唯有她有此能力!有此动机!”
“陛下待她如斯,竟换来如此恶毒诅咒!此獠不除,天理难容!”
愤怒如同点燃的干柴,瞬间在压抑的偏殿内熊熊燃烧!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无力、所有对未来的恐慌,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矛头,无一例外,直指冷宫火海中的柳诗窈!灭九族的咆哮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
萧宸睿静静地看着,听着,如同一位欣赏着精心编排戏剧的冷酷看客。直到那愤怒的声浪稍稍平息,他才缓缓抬起手。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妖凰柳氏…” 他缓缓咀嚼着这个称谓,阴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缓缓扫过众人,“引妖火,焚宫阙,伤天子,种绝咒…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帝王的裁决与不容置疑的杀伐,“传本王令!”
殿内所有人屏息凝神,如同等待最终的审判。
“其一!即刻封锁宫禁,九门落钥!凡柳氏九族亲眷,无论身在何处,官居何职,即刻锁拿下狱!严加看管!待陛下…待陛下龙御归天…” 他顿了一下,冰冷的字眼如同冰锥砸落,“…以谋逆大罪,尽数诛绝!以儆效尤!”
“其二!着影龙卫统领萧战,率精锐影龙卫,并调三千禁军,即刻包围冷宫废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将那妖妇柳诗窈,给本王…碎!尸!万!段——!!!”
“其三!”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龙榻上气息奄奄的萧宸轩身上,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更令人心悸的寒意,“陛下龙体…关乎社稷根本…虽…虽有妖妇作祟…但本王…身为皇叔,受先帝托付…岂能坐视?” 他转向瑟瑟发抖的太医,“尔等…倾尽所学!动用一切手段!延陛下性命!哪怕…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绝不可放弃!若陛下…若陛下真有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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