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平介的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发送。屏幕上冰冷的“提交成功”字样闪烁了一下,随即被右下角弹出的实时新闻推送粗暴地覆盖——“涩谷区发生大规模暴力冲突事件,警方呼吁市民紧急避难”。他皱了皱眉,顺手关掉弹窗,端起早已凉透的速溶咖啡,抿了一口。苦,涩,带着一种工业提纯后的虚假醇厚,就像这间位于国立传染病研究所地下三层的分析实验室,恒温恒湿,精密无菌,却也隔绝了地面上的一切鲜活气。
他负责的样本分析报告已经积压了三天。隔壁生物安全四级实验室据说中午送来了几份“特殊临床废弃物”,要求做紧急病原筛查。鬼知道又是什么新型流感或者变异的诺如病毒。在这个时代,恐慌总是比病毒跑得更快。
所以,当第一声非人的、仿佛从破损风箱和撕裂声带里混合挤压出来的嗥叫,穿透厚重的隔音层和换气扇的嗡鸣,隐约钻进耳朵时,鹿野的第一反应是实验室某台老旧离心机又该报废了。直到那嗥叫声越来越密集,夹杂着玻璃爆裂、金属扭曲、以及人类短促到几乎不成调的尖叫,他才猛地抬起头。
对讲机里传来安保课长变了调的嘶吼,电流杂音刺耳:“……不明袭击者!重复,B3至B1出现大量不明袭击者!极度危险!见人就咬!封锁所有出入口!所有人员就地避难!等待指令……啊——!”
嗥叫与啃噬的粘腻声响取代了人声。
实验室的红色应急灯骤然亮起,旋转的光斑将惨白的墙壁和冰冷的仪器染上血色。鹿野的心脏在肋骨后面狠狠撞了一下,又沉下去,冻成一块硬石。他几乎是本能地扑向控制台,手指颤抖着输入最高权限指令。气密门沉重的落锁声接连响起,通风系统自动切换为内循环。实验室成了一个暂时的孤岛。
他跌坐回椅子,耳朵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响动。嗥叫,奔跑,撞击,咀嚼……然后,是某种湿漉漉的拖拽声,在门外走廊里,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他这扇标注着“BSL-3,非授权严禁入内”的金属门外。
一片死寂。
不,不是完全的死寂。有指甲刮擦金属的细微噪音,有喉咙深处滚动的、意义不明的咕噜声,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正从门缝和通风口的滤网顽强地渗透进来。那是腐烂的甜腥,混合着铁锈、粪便和一种……奇异的、类似过期蛋白粉的腻人香气。
鹿野捂住口鼻,胃里一阵翻腾。他调出门口监控,屏幕雪花闪烁了几下,稳定下来。画面里,几个“人”正在门外无意识地徘徊、冲撞。他们穿着研究所的白大褂、保安制服、或是便服,此刻都已污秽不堪,沾满黑红污渍。动作僵硬而扭曲,关节反折,眼珠蒙着一层浑浊的乳白薄膜,嘴角咧开,露出沾着肉丝的牙齿。其中一个,鹿野认出来,是楼上病理部新来的实习员,昨天还羞涩地向他请教过PCR引物设计的问题。
此刻,这个年轻人正用前额“咚咚”地、不知疼痛地撞击着防弹玻璃观察窗,留下蜿蜒的暗色污迹。
丧尸。
这个只在B级恐怖片和末日幻想游戏里出现的词汇,带着冰锥般的寒意,凿开了鹿野的理智。他猛地拉开抽屉,里面除了一堆文具和文件,只有半包同事遗留的柠檬味糖。没有武器,没有应急食品,只有一台连接着内部数据库、但外网信号已被自动切断的电脑。
时间在恐惧和茫然的拉锯中变得粘稠。应急广播早就没了声息,只有循环播放的单调避难提示。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爆炸闷响,以及……更多、更密集的嗥叫,像潮水般漫过东京湾,涌入这座巨大都市的每一条血管。
他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饥饿感开始灼烧胃壁,干渴让喉咙像砂纸摩擦。必须做点什么。至少,得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他重新坐回分析台前,目光落在墙角那个贴着“特殊废弃物,待处理”标签的银色冷柜上。那里面,应该就是中午送来的“临床样本”。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他。
戴上三层手套,穿上备用的防护服,虽然知道对于门外那种东西可能屁用没有。他打开冷柜,寒气扑面。里面是几个双层密封的生物样本袋。透过半透明的袋壁,能看到模糊的、暗红发黑的团块。
他取了最小的一块组织——标签注明来源是“咬伤创口坏死物”,回到解剖台。冰冷的器械在无影灯下泛着寒光。当手术刀切开那暗红发黑的软组织时,一股比门外更加浓郁、也更加纯粹的恶臭轰然炸开,几乎让他窒息。但在那恶臭的核心,那股奇异的、腻人的蛋白粉甜香,却顽固地附着在每一丝肌理和渗出的粘液里。
这不是正常组织**的气味。鹿野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分离出一小片疑似胃壁残留的组织,以及里面包裹着的、尚未完全消化的粘稠糊状物。常规的病原体快速检测条毫无反应,不是已知的细菌、病毒(至少不是检测条涵盖的那几种)。显微镜下,细胞结构崩坏得一塌糊涂,但能看到大量异常的、折射着微光的晶体状沉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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