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虚空航迹,道种初鸣
刹那舟在无尽虚空中无声滑行,幽蓝的船体在绝对黑暗中拖曳出一道转瞬即逝的流光,随即被浓稠的虚无吞没。这里没有星辰,没有方向,只有吞噬一切的、永恒的死寂。
舟内,时间失去了参照,唯有苏慕遮微弱到几乎停滞的心跳,和路发眉心道种有节律的冰凉搏动,标记着时光的流淌。
路发盘膝坐在苏慕遮身侧,左手虚按在其心口上方三寸。掌心下,淡蓝色的“永恒寒气”如丝如缕,精准地刺入灰白死气侵蚀的最前沿,将那些最活跃的死亡节点“钉”住。每一根“冰针”的凝聚与刺入,都消耗着他大量的心神与道韵。苏慕遮胸口的灰白死气,蔓延的速度被延缓到了近乎停滞,但其内部那股阴毒、粘稠的侵蚀之意,仍在缓慢而顽固地蠕动,试图消化、转化这股外来的冰寒力量。
忽然,那原本只是缓慢蠕动的灰白死气,毫无征兆地朝着左舷方向,剧烈地、抽搐般地“挣动”了一下!
路发瞳孔微缩。这不是伤势的自然恶化,而是……感应!是苏慕遮体内那源自诡影的、蕴含着“血毒”与“寂灭怨秽”的死气,在感应到某种同源的存在时,产生的本能反应!通过他维持的永恒寒气,路发清晰地“感觉”到,那灰白死气的蠕动方向,正顽强地、固执地指向左舷外的某个方位,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它,或者说,在共鸣!
苏慕遮灰败的脸上,肌肉不自然地抽搐起来。左半侧脸颊因“恐惧”而剧烈扭曲、痉挛,仿佛在无声尖叫;右半侧却因“渴求”而浮现出一种近乎愉悦的、诡异的松弛微笑。一半脸在哭,一半脸在笑,如同被两个截然相反的意志撕扯,诡异得令人心头发寒。
路发的额头,细密的汗珠渗出,又在极致的低温中凝成冰晶。他的脸色苍白,指尖——食指、中指的前两节,已彻底化为剔透的、仿佛最上等寒玉雕琢而成的冰晶,在幽蓝的舟内微光下,泛着冰冷无机质的光泽。尝试弯曲,关节传来生硬的滞涩感,触觉也变得模糊——他能“知道”自己触碰到了苏慕遮的衣襟,却几乎感觉不到布料的纹理与温度。
侵蚀度:3.7%。
一个冰冷的、非人的意念,自道种深处浮起,清晰无误。
他闭上眼睛,内视己身。眉心处,那枚冰蓝色的“刹那永恒”道种,光芒比初得时似乎黯淡了极其细微的一丝。更令他心神微沉的是,道种与自身混沌星寂婴交融的边缘,那道原本模糊的界限,又模糊了万分之一。一种奇异的、缓慢的“变化”,正从道种与指尖这两端,同时向他身体与神魂的深处渗透。不仅仅是触觉的模糊,就在刚才,当苏慕遮体内死气异动、岳山紧张地看向他时,他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计算:
“死气异动,指向左舷。威胁源?强度?距离?对航行时间影响几何?优先排除威胁,保证苏师兄存活概率最大化。”
然后,他才“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忽略了岳山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沉甸甸的焦虑与恐惧。那种对同伴安危最本能的揪心,在他心中竟像是隔了一层冰,感知变得迟钝而遥远。
“路小子,”岳山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压不住的焦躁,“还能撑多久?”
路发睁开眼,看向岳山。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双眼赤红,下巴上冒出青黑色的胡茬,周身原本炽烈如烘炉的气血,也变得有些晦暗不定。他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如虬龙,指节捏得发白,几乎要刺破掌心,留下四个深可见肉、正缓缓渗出血丝的指甲印。他的呼吸粗重而不规律,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烧红的炭块,每一次呼气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热。太阳穴处的血管在突突跳动,眼底的血丝不是红色,而是一种濒临爆裂的暗红。那是一种猛兽被困牢笼、利齿空咬铁栏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狂暴,却又因无处着力,只能硬生生吞下,化作更深的无力。他死死盯着自己那双除了蛮力一无是处的大手,腮帮子绷得死紧,喉结剧烈滚动着,将一声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夹杂着血腥味的低吼,硬生生咽了回去。
“十五日。”路发的声音平静,甚至过于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若途中无意外,道种余韵,最多再撑十五日。十五日后,若还找不到更强的‘永恒’之源,或彻底拔除这血毒怨秽之法……”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不是不忍,而是觉得“无需赘言”。结果显而易见,说出来也无助于改变。
岳山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赤红的眼睛里翻腾着无力与暴怒,最终却只是颓然松开,掌心留下了深深的、渗血的凹痕。“十五天……刚好卡在慕遮的极限上……”他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船首,白衣虚影的“刹那”器灵,缓缓转过身。它的面容模糊在微光中,唯有那双仿佛凝结了万古寒冰的眼眸,清晰映出船舱内的景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