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流逝,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黑石庙宇如同沉睡的亘古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杨凡盘膝坐在庙外十五丈处的空地上,双目微阖,《地煞镇岳功》在体内缓缓运转,如同沉稳的山脉之力,一丝丝涤荡着经脉中最后残留的阴寒,同时将外界稀薄的灵气(这片区域灵气同样稀薄得可怜)艰难地转化为精纯的戊土真元,填补着气海的消耗。
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面色沉静,但内心却远非表面那般平静。神识虽大部分收敛内视,却始终分出一缕最敏锐的“触角”,如同无形的雷达,以他为中心,缓缓扫过方圆三十丈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怪石、甚至每一缕试图靠近又被无形力场排开的灰白雾气。任何一丝异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顾诚所说的“冰魄傀囊共鸣”,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杨凡的眼皮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他没有立刻睁眼,而是将那一缕警戒的神识,更加细致地投向顾诚所在的位置——就在他左侧约三步远的地方。
顾诚也盘膝坐着,但姿势略显僵硬。他浅灰色的眼眸虽然闭合,纤长的睫毛却不时轻颤,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那黑色的冰魄傀囊上。隔着衣物和皮囊,杨凡能“听”到——不是真正的声音,而是神识感知下——那傀囊内部传来极其微弱、却异常规律的“嗡”鸣,仿佛某种沉睡之物被遥远的呼唤逐渐唤醒,正以自身独特的频率,与庙宇深处的某个存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傀囊表面,那层冰蓝色的光晕并未增强,反而更加内敛,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每一次明灭的节奏,都与那微弱的“嗡”鸣同步。光芒流转的方向,坚定地指向黑石庙宇那洞开的、幽深如兽口的门户。
顾诚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是因热,而是因精神上的某种压迫与牵引。他似乎在努力控制着傀囊的异动,同时又要抵御庙宇散发出的无形精神威压,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了几分,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
杨凡心中飞快地分析着:这共鸣并非主动激发,更像是被庙宇某种特质诱发。顾诚本人似乎对其家传傀囊的这种特性也知之甚少,至少之前从未提及或表现出类似情况。这意味着,要么是此地特殊环境触发了傀囊的隐藏属性,要么……这庙宇与顾诚父辈的传承,存在着连顾诚自己都不清楚的深层联系。
“机缘往往伴随着未知的风险,尤其是这种与‘传承’、‘古地’挂钩的情况。”杨凡暗自思忖,脑海中闪过林玄洞府的经历,以及空蝉石内部的凶险。“顾诚此子心性尚可,但实力不足,对这傀囊的掌控力也有限。若贸然探究,恐生变故。”
他的目光(神识的“目光”)又扫向另一侧的周明。
周明的情况要糟糕得多。他斜倚在一块较为平整的黑石上,双目紧闭,眉峰紧锁,额头上布满冷汗,呼吸时而短促,时而微弱。强行激发本命剑元带来的反噬,加上腐尸豺王毒爪留下的外伤失血,使得他的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虽然服下了杨凡给予的疗伤丹药,药力正在缓慢化开,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内腑,但这个过程显然痛苦而漫长。他身下的岩石表面,已经被他无意识抓握的手指抠出了几道浅浅的白痕。
周明是青霖宗内门弟子,剑修心志通常坚韧。他能坚持到现在没有昏迷,已属不易。但他目前的状况,绝无可能参与任何探索或战斗,甚至需要人看护。
杨凡无声地叹了口气。队伍现状不容乐观:一个重伤员急需稳定伤势,一个同伴被未知传承之物牵动心神,自身状态也未恢复至巅峰。而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可能蕴含重大秘密(也可能蕴含致命危险)的神秘古迹。
“当务之急,仍是恢复与自保。”杨凡做出了最符合他性格的判断。好奇心需要克制,尤其是在自身和同伴状态不佳时。“至少需要两个时辰,让我恢复至九成真元,顾诚稳定心神,周明伤势不再恶化。届时,再视情况决定下一步。”
他悄然从储物袋中取出两块中品灵石,握于掌心,加速吸收其中精纯的灵气。同时,更加专注地运转《冰心诀》,不仅护持自身灵台,也将一丝清凉宁静的意念,缓缓向顾诚所在的方向传递过去,帮助他平复躁动的傀囊和心神。
顾诚身体微微一震,似乎感受到了这股外来的、带着善意的清凉之意。他按在傀囊上的手指放松了些许,呼吸渐渐与杨凡传递过来的宁静节奏同步,脸上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傀囊表面的冰蓝光晕,虽然依旧明灭,但频率似乎减缓了一丝。
时间继续推移。腐泽的夜晚,天空被浓重的阴云和瘴气遮蔽,不见星月,只有无尽的黑暗。但在黑石庙宇这片诡异的寂静区域边缘,那些灰白色的气旋依旧在不远处缓缓旋转、呜咽,如同徘徊不肯离去的幽灵,衬托得庙宇前的空地越发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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