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像一只冷漠而洞悉一切的眼睛,将惨白得近乎残酷的光线倾泻而下,无情地冲刷着不锈钢桌面上每一道细微的划痕。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金属混合的冰冷气息,压抑得让人几乎窒息。陈晓墨指尖夹着那支从不点燃的香烟,仿佛那只是一个思考的支点,而非真正的欲求。他眼睑下那抹独特的灰蓝色眼影,在惨白灯光下晕染开来,投下蝶翼般脆弱而诡谲的阴影,为他那张本就缺乏表情的脸,更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疏离感。当厚重的铅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轰鸣,继而合拢时,他能清晰听见金属锁舌“咔哒”一声咬合的闷响——那声音,在他听来,无异于剥夺猎物最后逃生希望的宣判,精准而冷酷。
被代号为“渡鸦”的联络员瘫坐在特制的合金椅上,那椅子冰冷坚硬,与他此刻的绝望形成呼应。手腕与脚踝处的拘束带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深深勒进他的皮肉,留下红痕。这个在机场卫生间被捕时,眼神狠戾到还试图咬舌自尽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尾被抛上岸、濒临窒息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神经质般上下滚动,每一次滚动都泄露着他内心的恐惧与挣扎。陈晓墨将公文包放在桌上的动作轻得近乎温柔,与这肃杀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在进行一场优雅的仪式。金属打火机在他修长的指间灵活地转出银亮的弧光,那光芒短暂地划破了室内的死寂,又迅速归于沉寂。他的手指稳定而有力,显示出极好的控制力。
“姓名,编号,职能范围。”他开口,声音比室温低了足足三度,带着一种手术刀般的精准切割感,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仿佛在询问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物品信息。
对方猛地梗着脖子,将头别向一侧,拒绝与他对视。铁链随之摩擦,发出刺耳的“哗啦”声响,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带着一丝徒劳的反抗意味。陈晓墨并不催促,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他深谙审讯的节奏,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懂得何时收紧绳索,何时给予喘息。他只是从容地从公文包里抽出三张照片,以一个标准的等边三角形布局,精准地摊开在桌面上。第一张是香港维多利亚港璀璨的夜景,灯火辉煌,繁华喧嚣;第二张显示的是曼谷某寺庙古朴的飞檐,沉静肃穆,带着历史的厚重感;第三张则是东京银座流光溢彩的霓虹招牌,现代而迷离。这三张看似毫无关联的照片,其标志性建筑的某个角落,都被红笔圈出了一个微小却不容忽视的异常。他的目光扫过照片,又落回联络员脸上,捕捉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知道这三处共同点吗?”陈晓墨的指甲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笃笃”声,像是在敲击对方紧绷的神经,“三天前,你们组织在这三个地点的安全屋,同时被捣毁。”他特意加重了“同时”二字,强调着行动的精准与高效,以及对“渡鸦”组织造成的沉重打击。
联络员的瞳孔在触及第三张东京银座的照片时,如同被针扎了一般,骤然剧烈收缩了一下,尽管他极力掩饰,但那一瞬间的视态,还是被陈晓墨敏锐地捕捉在眼里。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的眼神。陈晓墨心中了然,指尖轻轻点在东京那张照片上,将它缓缓推向对方:“看来,你对银座的记忆比较深刻。田中雄一,”他清晰地报出一个名字,观察着对方的反应,“你的直接上线,此刻应该正在警视厅地下三层,享受着与你相似的待遇。”他刻意用“享受”二字,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金属打火机“咔嗒”一声弹开,橘色的火苗在陈晓墨眼前跳跃,映照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未能带来丝毫暖意。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火苗,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又仿佛在计算着时间。对方额角渗出的汗珠,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出细密的光,像某种透明的、令人厌恶的昆虫,正沿着他的皮肤缓缓爬行,诉说着他内心的煎熬。当火苗第三次被他用指腹按灭时,陈晓墨忽然将一叠文件猛地摔在桌上,纸张纷飞,如同雪片,在半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最终散落。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从中露出一角,虽然画质不清,却足以辨认出某些关键信息。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打破了之前的平静,是施压的开始。
“李哲,37岁,前特种部队通讯兵。”陈晓墨开始念出这些精准到令人胆寒的信息,语调平稳得像在播报天气预报,不带一丝波澜,却字字诛心,“2018年在边境缉毒行动中‘英勇牺牲’,名字被刻在了纪念碑上,实则……”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让那“牺牲”的荣耀与“背叛”的现实形成强烈对比,“被‘渡鸦’策反,摇身一变,成了组织的通讯骨干。”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打在李哲(现在的“渡鸦”联络员)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
陈晓墨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紧紧锁定着对方,继续说道:“你女儿,今天应该在市第一幼儿园大班领读课文,穿粉色连衣裙,扎着两个俏皮的双马尾,老师说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说出的内容却像一颗颗重磅炸弹,精准地投向对方最柔软的软肋。他清楚地知道,对于这些特工而言,家人往往是他们唯一的破绽,也是最致命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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