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九年的寒风,在四九城灰暗的巷弄间呜咽盘旋,卷起尘土,更卷动着人心深处日益弥漫的恐慌。
红星轧钢厂后勤食堂那碗异香扑鼻的野菜杂烩汤带来的短暂暖意,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涟漪很快被更深的严寒吞没。
四合院里,死寂被一阵刻意拔高的喧哗打破。
贾张氏背着个半瘪的粗布口袋,趾高气扬地迈过垂花门,身后跟着一脸菜色、蔫头耷脑的秦淮茹,怀里抱着哭声细弱的贾小当,棒梗则紧紧攥着奶奶的衣角,眼巴巴盯着那口袋。
“哟!老嫂子,回来了?”
阎埠贵正蹲在自家门口,就着昏暗的天光,仔细刮掉窝头上最后一点能入口的碎屑,闻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习惯性地往贾张氏背上那个口袋瞟。
“回来了!再不回来,在乡下骨头都得让那帮饿鬼啃了!”
贾张氏嗓门洪亮,带着一股劫后余生般的怨气和奇异的炫耀,她故意把口袋往身前颠了颠,发出粮食摩擦的沙沙声。
“什么狗屁大锅饭!顿顿稀汤寡水,清得能照见鬼影!白面馒头?呸!树皮野菜能管够就不错了!看看我们棒梗,都饿瘦脱相了!”
她说着,枯瘦的手用力拍了拍口袋,声音拔得更高,生怕院里人听不见:
“还是城里好!还是我们东旭有本事!我们娘几个在乡下喝风咽菜,东旭在城里可没闲着!他那份定量粮,一个子儿都没敢乱花,全换成棒子面、薯干粉,好好存着呢!瞧瞧,这半口袋,够我们对付一阵子了!”
她炫耀地解开袋口,露出里面灰黄掺半的粗粮,在阎埠贵骤然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的复杂目光中,得意地哼了一声。
秦淮茹低着头,默默抱着孩子往自家走,脚步虚浮。
贾张氏的每一句炫耀,都像鞭子抽在她脸上。
乡下挨饿的日子刻骨铭心,可婆婆这种“城里存粮乡下挨饿”的炫耀,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和不安。
棒梗则被口袋里的粮食吸引了全部心神,小眼睛死死盯着,口水不自觉地流下来。
贾家屋门“哐当”关上,隔绝了贾张氏依旧高亢的抱怨和对傻柱兄妹“吃独食”的咒骂。
阎埠贵捏着手里刮得干干净净的窝头,望着贾家紧闭的门,再看看自家窗内妻子同样愁苦的脸,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把最后一点碎屑珍惜地倒进嘴里。
易中海家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那双浑浊阴鸷的眼睛扫过贾家,又扫过何家紧闭的门,最终也合上了。
何家的灯光亮起,温暖依旧,却透着一股更深的沉凝。
雨水伏在桌上,小脸被煤油灯映得发亮,正全神贯注地研究着苏青禾送来的机械原理图。
何雨柱坐在一旁,手里拿着账本,目光却落在窗外灰暗的天空。
贾张氏的话像冰锥,刺破了某种虚幻的泡沫。
乡下大锅饭的幻灭,预示着更广泛的艰难已如瘟疫般蔓延。
轧钢厂食堂的困境,只是这巨大冰山露出的一角。
“哥,”雨水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小脸上带着超越年龄的忧虑,“乡下……真的没粮了吗?连树皮野菜都……”
何雨柱合上账本,声音低沉却带着安抚的力量:“天灾无情,加上**……难处才刚刚开始。雨水,记住,咱家的根在城里,哥有手艺,饿不着你。专心复习,考上中专,把本事学到手,才是正道。”
雨水用力点点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次日,轧钢厂食堂的气氛比昨日更沉。
老王看着新领到的“代食品”配给单,手都在抖:“棒子面又掺了豆饼粉?这……这蒸出来还能叫窝头吗?怕是牲口槽里的料都比这强!”
“瓜菜代!瓜菜代!精神!精神!”库管老赵机械地重复着,眼神麻木。
“双蒸饭”已经推广,蒸笼里冒着白汽,散发出的却是一种淀粉过度糊化后的怪异闷味,毫无米香。
工人们领饭时的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偶尔飘来的零星抱怨,也透着无力和绝望。
何雨柱看着锅里再次变得清汤寡水的“增量菜汤”,眉头紧锁。
小陈带回来的野菜愈发枯老难寻,品质连昨天都不如。
没有那一点点蕴含生机的“引子”,再巧的妇人也难为无米之炊。
长期食用这种缺乏营养、以量充饥的食物,后果不堪设想——浮肿、乏力、免疫力崩溃……他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里,见过太多这样的惨状。
必须想办法!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他需要知识,需要科学的力量来弥补食材的绝对匮乏。
他想到了那双清泠锐利、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午休时间,何雨柱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休息室,而是径直走向厂医院。
消毒水混合着淡淡苦涩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护士轻快的脚步声。
他敲响了挂着“苏青禾医生”牌子的诊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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