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驶回区委大院,陆远脸上的谦恭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湖水般的平静。
他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让司机小陈在院子里停了车,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纺织路那一张张或贪婪、或激动、或麻木的脸,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在人群边缘那个瘦高个男人冰冷的眼神上。
“小陈,你来市里多久了?”陆远随口问道。
“回陆区长,快十年了。东林区这边,我也熟。”小陈连忙回答,他知道领导这么问,绝不是闲聊。
“刚才现场那个咋咋呼呼,戴着大金链子的,是什么来路?”陆远弹了弹烟灰。
小陈透过后视镜看了看陆远,压低了声音:“他叫刘虎,外号‘虎哥’,以前就是街面上混的,干过几次仗,进去过两回。这几年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在纺织路那边开了个棋牌室,手底下养了几个小年轻,专门干些要账、看场子的活儿。在这一片,算是个地头蛇。”
“地头蛇?”陆远笑了笑,“我看他更像条看门狗。冲着谁叫,还得看主人是谁。”
小陈心里一惊,不敢再接话。他感觉这位年轻的新区长,眼神比烟头的火星还要亮,仿佛能把人心都看穿。
回到办公室,钱学明又殷勤地送来了新泡的茶水,并小心翼翼地请示:“陆区长,晚上您看是在食堂吃,还是我给您安排一下?”
“食堂就好。另外,把纺织路拆迁项目所有三百四十二户的详细资料,包括家庭成员、工作单位、社会关系,全部整理一份给我,越快越好。”陆远吩咐道。
“好的好的,我马上去办!”钱学明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他感觉在这位新领导面前多待一秒,都像是在接受X光扫描。
夜幕降临,区政府大楼的灯一盏盏熄灭,只有三楼区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陆远面前,摊着厚厚一摞资料。他没有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补偿诉求,而是直接激活了系统。
【数据分析模块已启动。】
【任务:在三百四十二份户籍档案与社会关系网络中,寻找异常关联节点。】
蓝色的数据流在陆远眼前飞速闪过,一张巨大而复杂的人际关系网络图谱缓缓生成。大部分的点和线都是正常的亲属、邻里关系,但很快,一个异常的节点凸显了出来。
有十四户最顽固的“钉子户”,他们的资料看似毫无关联,但在系统图谱上,却都通过各种微弱的联系,指向了同一个名字——王建国。
这个王建国,就是白天那个站在人群边缘,眼神冰冷的瘦高个男人。
资料显示,王建国,四十五岁,在纺织路开了一家名为“静心茶馆”的铺子。履历清白,没有任何案底。但系统深挖出的信息却显示,那十四户“钉子户”里,有三家的户主,是王建国茶馆的长期员工;有两家的孩子,上学的担保人是王建国;还有几家,早年做生意欠下的高利贷,最后都是由王建国出面“摆平”的。
他就像一只藏在暗处的蜘蛛,用一张张看不见的丝,将这些最关键的“钉子”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中。而刘虎那样的地头蛇,不过是他放出去咬人的猎犬。
陆远的手指在“王建国”三个字上轻轻敲击着。
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那个真正的“钉子王”。但问题是,一个开茶馆的,哪来这么大的能量,敢跟政府的重点工程硬扛三年?他背后,一定还有人。
陆远端起已经凉透的茶,喝了一口。他没有再动用系统,因为他知道,有些关系,是数据无法穿透的。
第二天上午,陆远把钱学明叫到了办公室。
“学明主任,坐。”陆远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陆区长,您找我。”钱学明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别紧张,就是随便聊聊。”陆远亲自给他倒了杯水,“我这两天看了看材料,也去了现场,感觉纺织路这个项目,真是块硬骨头啊。孙书记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我,我这心里,实在是没底。”
他摆出一副【苦恼的后辈】的姿态,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
钱学明连忙道:“陆区长您太谦虚了,有您的魄力,肯定没问题。”
“魄力不能当饭吃啊。”陆远自嘲地笑了笑,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说道:“我听说纺织路那边有家‘静心茶馆’,老板叫王建国。有人说他家的茶不错,我想着,既然要解决群众问题,就得深入群众嘛。改天去他那喝喝茶,听听最真实的声音。学明主任,你对这个人熟吗?靠不靠谱?”
话音刚落,钱学明端着茶杯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一滴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有些发白。
“陆……陆区长,您……您怎么会想起去他那儿?”钱学明的笑容比哭还难看,“那地方,乱,最好还是别去。”
“哦?怎么个乱法?”陆远追问道,眼神依旧单纯,充满了求知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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