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当那微弱却清晰的“哗啦”声从地底传出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坑里坑外，上百号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塌陷出的黑洞，脸上的表情，从幸灾乐祸和麻木不仁，瞬间凝固成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只有那来自地底深处的水流声，如同远古的脉搏，一下，一下，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水……有水……”

不知是谁，用梦呓般的音调，喃喃地吐出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干枯的草场。

“天呐！真的有水！”

“俺不是在做梦吧？这地底下……真的挖出水来了！”

“神了！简直是神了！姜大人是神仙下凡吗？！”

沉寂被彻底打破，人群像是炸开的油锅，瞬间沸腾了！那些刚才还在讥讽嘲笑、等着看我笑话的老兵，此刻一个个面红耳赤，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们疯了一样地往前挤，想要亲眼看看那传说中的水源，场面一度失控。

王二麻子跪在洞口边，激动得老泪纵横，他一边用手背抹着眼泪，一边语无伦次地大喊：“都别挤！都他娘的别挤！小心把洞口给踩塌了！这是姜大人给咱们找来的救命水！是龙王爷显灵了！”

他回头，看向我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那里面不再有怀疑，不再有敷衍，而是充满了最原始、最狂热的崇拜与敬畏。他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尊活生生的神只。

我没有沉浸在这种狂热的氛围里。我让人找来更多的绳索和火把，亲自带着两个胆大的兵士，顺着绳索，滑进了那条被遗忘了不知多少个朝代的地下引水渠。

脚下是冰凉刺骨的河水，大约没过小腿。火光照亮了四周，石壁上长满了青苔，光滑而坚硬，开凿的痕迹历历在目，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古代篆文。这无疑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被废弃，最终被泥沙掩埋，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直到今天，被我这个来自两千年后的“骗子”，用最笨拙的方式，重新唤醒。

当我带着一身水汽，重新从洞口爬上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变了天。

刘备、关羽、张飞，已经站在了坑边。

他们身后，是闻讯赶来的简雍、糜竺、孙乾等一众文武。整个小沛的核心领导层，几乎都到齐了。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或者说，是聚焦在我身后那个不断传来水声的洞口。

张飞那张黑脸上，写满了震惊，他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瞪得溜圆，指着洞口，结结巴巴地对刘备说：“大……大哥……这……这小子他……他真给刨出条河来？”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鄙夷，只剩下纯粹的、孩子气的不可思议。

关羽站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他那双丹凤眼，也死死地盯着洞口，抚着长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那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动容之色。

而刘备，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震惊，有狂喜，有如释重负，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更深层次的探究。仿佛想把我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启禀主公，”我走到他面前，躬身行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幸不辱命。此乃前朝所遗地下引水渠，水源充足，水质清冽。若能善加利用，足以解我小沛全城之困。”

我的话音刚落，人群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姜大人万岁！”

“福星！姜大人真是主公的福星啊！”

那些屯田的老兵们，自发地跪倒了一片，他们不是在跪刘备，而是在跪我。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能在这绝境之中，凭一己之力找出救命水源的人，不是神仙，也是福星下凡。

刘备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听着耳边山呼海啸般的赞誉，他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最终，他走上前来，没有说任何场面话，只是伸出他那双标志性的长臂，紧紧地、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掌很宽厚，很有力，因为激动，甚至有些颤抖。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用一种发自肺腑的、带着无尽感慨的语气说道：“姜云，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这句话，他之前也说过。但这一次，意义完全不同。

之前，是欣赏，是期许，是笼络。

而这一次，是真正的倚重，是发自内心的信任，是将我真正视作可以扭转乾坤的肱股之臣。

我能感觉到，从这一刻起，我在这座城里的地位，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不再是那个需要靠着甄姬、靠着“疯道士”的故事来博取信任的落魄书生。

我，姜云，凭着这一渠活水，真正在这个乱世，站稳了脚跟。

消息像长了翅膀，从屯田营飞向小沛城。

先是守城的士兵，然后是城中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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