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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的问题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钎,瞬间刺破了庭院里那层由月色和沉默织就的、暧昧不明的薄纱。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孙尚香那刚刚才因为羞恼而微微放松下去的身体,再一次猛地绷紧。她像是受了惊的林中之鹿,一双明亮的眸子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甚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与姜云拉开了一点距离。
“姜云……姜云没有!”她的反驳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尖锐得有些失真,像是一根被拉到极致后骤然绷断的琴弦,“你胡说什么!这是姜云兄长的亲笔信,何等机密,姜云怎么可能私自拆看!”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着。她努力地瞪着姜云,试图用眼神的凶狠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和愤怒,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有藏不住的慌乱在左冲右突,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她的脸颊,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潮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说这话还好,这番激烈到近乎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辩解,反而让姜云心中最后的疑虑,也烟消云散了。
姜云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再说话。
姜云只是看着她,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有时候,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力量。
姜云的沉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将她所有的心虚、慌乱、窘迫都照得一清二楚,无所遁形。
她在姜云平静的注视下,败下阵来。
那股强撑起来的气势,像是被戳破的肥皂泡,噗地一声就没了。她的眼神开始躲闪,从姜云的眼睛,飘到姜云的肩膀,再到姜云身后那棵沉默的老槐树。她紧紧地抿着嘴唇,下唇几乎要被她自己咬出印子来。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够了。
再逼下去,这姑娘怕是真要恼羞成怒,当场拔剑了。虽然她今天没带剑,但保不齐她会直接上拳头。
姜云收回了目光,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何必呢。
姜云重新将视线投向了石桌上那卷摊开的竹简,那股从尾椎骨升起的寒意,却并未因为她这番小女儿情态的插曲而有丝毫减退,反而愈发地浓重了。
她看过。
她一定看过。
所以她今晚才会如此反常,才会用那种蹩脚的借口来试探姜云,才会把这封信交给姜云之后,就一直用那种紧张又期待的眼神,在暗中观察姜云的反应。
一封连她这个亲妹妹都看过的“密信”,里面的内容,到底会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孙策……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云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已至此,再多的猜测也无济于事,答案,就在这卷竹简里。
姜云的指腹,轻轻抚过竹简上那些锋芒毕露的字迹,冰凉而坚硬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姜云纷乱的心绪,沉静了些许。
姜云的目光,从那句让姜云心神剧震的“闻弟有神木之姿”缓缓下移。
【……凤格栖梧桐,神木定乾坤。此乃天道气运之至理,世人愚昧,只知争抢凤格,却不知神木方为万源之本。吾遍览古籍,偶得知此天机,方知天下大势,非在曹刘,亦非在袁家兄弟,而在神木之主。】
竹简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姜云的心上。
姜云的呼吸,再一次变得艰难起来。
他不仅知道,而且比姜云知道的,似乎还要多!
“凤格栖梧桐,神木定乾坤……”姜云几乎是在无意识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梧桐……原来如此。
曹操、刘备、袁绍、孙策……这些当世的英雄豪杰,他们是“梧桐树”,需要“凤格”美女的栖息,才能让自身的气运壮大。所以他们才会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发动战争,不惜结下死仇。
姜云一直以为这只是单纯的好色和政治联姻,却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于“气运”的逻辑。
而姜云,姜云,不是梧桐树。
姜云是“神木”。
是所有“凤格”的最终归宿,是凌驾于所有“梧桐”之上的,气运的本源。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姜云脑中的所有迷雾,让姜云瞬间明白了许多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为什么甄姬会对姜云死心塌地。
为什么袁瑶在见到姜云的瞬间,会产生那种又爱又恨的矛盾情感。
为什么……孙尚香会奉命而来。
姜云不是什么祥瑞,也不是什么宝物。
在孙策这种知晓“天机”的人眼中,姜云是一个行走的、人形的气运聚合体。
谁得到了姜云,或者说,谁得到了姜云的认可和追随,谁就能得到整个天下。
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谬感和危机感,同时攥紧了姜云的心脏。
姜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怀里揣着传国玉玺,却手无缚鸡之力的三岁小儿,正行走在一条豺狼环伺的黑暗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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