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堆麻袋,看着有点不对劲。”
那个士兵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精准地砸在了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我透过麻袋粗糙的编织缝隙,死死地盯着他。火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让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此刻看起来如同地府的判官。
他的眼神,充满了职业性的审慎与怀疑,像两根探针,在我们藏身的这片狭小阴影里来回刮擦。我毫不怀疑,他常年追捕逃犯和斥候的经验,让他对任何一处不自然的堆叠和阴影都保持着猎犬般的警惕。
“给我过来两个人,把这些东西搬开!”
领头军官那不耐烦的命令,彻底击碎了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完了。
这两个字,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瞬间在我脑海中渲染开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我的身体已经僵硬到了极点,肌肉因为过度的紧张而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我甚至能想象到下一秒的画面:麻袋被一袋袋地挪开,我们两个蜷缩在角落里的狼狈身影,暴露在火光和十几双冰冷的眼睛之下。然后,便是长枪毫不留情地刺下。
逢凶化吉?
我此刻只想对着天空竖起中指。难道现在要从房梁上掉下一只老鼠,正好砸中那个军官的脑袋,让他突发脑淤血当场去世吗?还是说,这堆麻袋里藏着一窝毒蛇,会在被搬动的时候倾巢而出?
这些荒诞的念头在我脑中疯狂闪过,却只带来更深的绝望。因为我知道,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就是因为它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那只鸽子,已经耗尽了我这辈子所有的运气。
就在我几乎要闭上眼睛,等待那无法抗拒的命运降临时,那只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温暖的手,忽然动了。
她的食指,在我的手心里,轻轻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挠了一下。
那一下很轻,像羽毛划过,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所有的恐慌与绝望,将我的注意力强行拉回到了现实。
我猛地一颤,几乎是本能地将视线从麻袋的缝隙中移开,转向身边的黑暗。我看不清甄宓的脸,但我能感觉到,她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之前那因恐惧而产生的微弱颤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沉静。
紧接着,她握着我的手,向着我们左后方,一个更加黑暗、几乎被杂物完全掩盖的角落,用一种极其微小的幅度,坚定地指了指。
她的动作很小,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我却在电光石火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那个角落,我之前也扫过一眼。那里堆满了废弃的木箱、一个破损的犁头和几捆散发着霉味的稻草,看起来就是一堆纯粹的、毫无价值的垃圾。根本不可能藏人。
她想干什么?
“磨蹭什么!快点!”门外,军官的催促声再次响起,带着浓浓的杀意。
两个士兵已经走到了麻袋堆前,他们将手中的长枪靠在墙上,吐了口唾沫在掌心,搓了搓,准备动手。
时间,已经不允许我再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
相信她?还是不信?
相信一个满脑子神神叨叨理论的少女,还是相信眼前这无法逆转的死局?
我的大脑在这一刻几乎要炸裂开来。理智告诉我,这根本是无稽之谈,那个角落里除了灰尘和蜘蛛网,什么都不可能有。可另一边,她掌心传来的那份坚定不移的温暖,以及她之前在巷道里近乎预知般地找到狗洞的那一幕,又在我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到底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还是我那个不靠谱的系统暗中给她的加持?
“嘿哟!”
一个士兵已经抱起了一袋麻袋,沉重的谷物让他发出一声闷哼。
就是现在!
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根本不是勇气,只是一个赌徒在输光所有筹码后,压上自己性命的最后疯狂。
我信了!
我反手将甄宓的手握得更紧,几乎能感觉到她纤细的指骨。我用眼神示意她,然后猫下腰,将身体压到最低,像一只准备钻入地缝的壁虎。
甄宓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她没有丝毫迟疑,率先松开我的手,如同没有骨头的灵猫,悄无声息地向着那个黑暗的角落滑去。她的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裙摆拂过地面,甚至没有扬起一丝灰尘。
我也紧随其后。我们两个,就在那两个士兵背对着我们、费力搬动麻袋的短暂间隙里,完成了一次亡命的挪移。
当我整个人都缩进那堆杂物后面的阴影里时,我才看清了甄宓所指引的“生路”。
那不是墙壁。
在那堆破烂木箱的遮掩下,在地板上,赫然有一个与其他地方颜色略有不同的方形轮廓。轮廓的边缘,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几乎与灰尘融为一体的铁环。
是地窖!
一个被遗忘了不知多少年的地窖入口!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她是怎么知道的?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货仓里,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是怎么精准地发现这个被杂物完全掩盖的暗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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