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谈趴在湿润的溪边泥土上,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水汽的、相对干净的空气。他艰难地抬起右臂,想要捧起溪水清洗脸上的污垢和血痂。
就在他目光触及手臂的瞬间!他猛地僵住!右臂上……那些之前如同烧焦藤蔓般凸起、带来无尽灼痛和异化恐惧的漆黑血管……消失了!
皮肤恢复了正常的颜色,虽然布满了青紫色的瘀伤和细密的血口,触目惊心,但至少……是人类的皮肤!深入骨髓的、被虫豸啃噬般的剧痛和冰冷异物的蠕动感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肌肉撕裂和骨骼挫伤的钝痛。
然而,并非毫无痕迹。在原本黑色血管最密集、也是蛊毒侵蚀最深的小臂内侧,皮肤上留下了一片极其复杂、极其细微的……暗青色烙印!
那烙印的图案……林谈的心脏猛地一缩!它并非无序的伤疤!而是由无数极其细微、扭曲盘绕的线条构成!线条的走势、节点的连接……竟与他怀中那张星象图卷轴上描绘的、以及古庙墙壁上那片被激活的星域刻痕……隐隐呼应!仿佛是将那浩瀚而冰冷的宇宙星轨,以一种极度痛苦的方式,强行烙印在了他的血肉之上!烙印本身并不凸起,反而像是皮肤下沉淀的淤青,颜色深邃近黑,散发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源自星渊深处的冰冷气息。
星渊烙痕!这烙印……是蚀骨幻蛊被暂时压制后留下的印记?还是蚩尤残角狂暴战意冲击后的伤痕?亦或是……那两张星图在他体内冲突、交融后留下的……坐标?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林谈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隔着衣物,能感受到星象图那微弱却固执的温热。
“林……林哥……”松鼠虚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正用撕下的衣襟沾着溪水,小心地擦拭着斧子肋下那依旧在缓慢渗出的、带着黑点的暗绿色污血,脸上满是疲惫和担忧,“梦游子……他……他快不行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谈猛地回过神,挣扎着爬到梦游子身边。道士面如金箔,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口的起伏微不可察。七窍中渗出的污血已经凝固成黑色的硬痂。唯有眉心处,一点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淡青色光点还在顽强地闪烁着,那是他最后一点本命真元在苦苦支撑。
必须救他!必须离开这里!
林谈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手臂烙印传来的冰冷悸动,目光扫过四周。溪流对岸,是更加幽深、古木参天的原始丛林。他记得郎中那本《瘴疠指要》里提过,顺着活水上游走,是走出迷瘴之地相对安全的方向。
“走……顺着溪水……往上……”林谈嘶哑地开口,用尽力气和松鼠一起,再次抬起斧子,搀扶起梦游子,沿着溪流边缘,踩着湿滑的石头和厚厚的腐叶,艰难地向上游跋涉。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在浓密树冠的遮蔽下显得更加昏暗。终于,在一处相对开阔、有巨大板状树根形成天然避风处的河湾,几人再也走不动了。将梦游子和斧子小心安置在干燥的树根凹陷处,林谈和松鼠几乎虚脱地瘫坐在地。
松鼠强撑着精神,从背包里翻出郎中给的药粉和清水,给两人处理伤口。林谈则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喘息着。右臂的烙印在寂静中传来丝丝缕缕的冰冷,仿佛有细微的电流在皮肤下游走。他下意识地摸向怀中。
除了温热的星象图,手指还触到了一个冰冷、坚韧的物体。是那卷……从暗格中带出的、刻绘着亵渎星图的……暗黄色人皮古卷!
在古庙的混乱中,在渊薮爆发、星君降临的生死关头,他竟然一直将这恐怖的东西贴身藏着而不自知!此刻触摸到那冰冷滑腻、带着诡异弹性的皮革触感,林谈如同被毒蛇咬中般猛地一颤!一股混合着血腥、怨念和冰冷星渊气息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蔓延!
他强忍着将其立刻丢弃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极其缓慢地……将这卷人皮古卷从怀中取了出来。
卷轴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不适的暗黄色。皮革表面的细密鳞纹和那些不规则的缝合痕迹清晰可见,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它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来历。林谈咬了咬牙,用沾着溪水、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古卷展开。
没有想象中的精神冲击爆发。古卷似乎陷入了某种沉寂。借着从树冠缝隙透下的、极其微弱的天光,林谈的目光落在了展开的皮革之上。
那上面……并非全是那幅令人疯狂崩溃的亵渎星图。
在星图的下方边缘,用极其古老、扭曲、仿佛由无数细小虫豸爬行构成的怪异文字,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些东西!这些文字林谈完全不认识,但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当林谈集中精神凝视时,那些扭曲的字符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拥有生命般蠕动、重组,将蕴含的信息直接烙印在林谈的意识深处!似乎这是一种超越语言的精神传承!
信息如同冰冷的潮水涌入脑海:“非星轨……非天图……乃‘沉眠者’之‘梦呓’所绘……群星之外……不可名状者……其名讳乃禁忌之音……可称‘织梦者’……远古之初……彼自冰冷虚渊降临……其躯撕裂苍穹……其梦污染大地……此图所载……非星辰之位……乃彼降临之时……撕裂此方世界胎膜所留之‘创痕’……空间结构薄弱之‘节点’……节点如疮……流淌星渊之脓……亦为彼之意志……渗透此界之‘导管’……后世愚者……妄图借节点之力……沟通彼沉眠之意志……或开启通往彼之‘梦魇疆域’之径……皆为取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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