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球场的灯光像一只只暖黄色的眼睛，注视着场上奔跑呼喝的身影。汗水砸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迅速洇开又蒸发，空气里混杂着橡胶、尘土和年轻人蓬勃的荷尔蒙气息。这里没有精致的战术板，没有严格的跑位要求，只有最原始的对决和最直接的交流。

青峰大辉脸上的不耐烦渐渐被一种专注取代。那个络腮胡大叔像一块坚韧的牛皮糖，用经验和力量告诉他，单靠速度和变向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几次强行突破未果后，青峰开始用眼角余光扫视全场。他看到紫原敦那庞大的身躯在篮下形成的天然优势，虽然这家伙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位置卡得极好。

“喂！高个子！”青峰喊了一声，不再是命令式的“把球给我”，而是一个简单的提醒。他手腕一抖，篮球击地穿过防守队员的脚边，精准地送到紫原手中。紫原似乎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青峰会传球，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接住，甚至没怎么跳，轻松将球放进篮筐。

进球后，紫原罕见地没有立刻走开，而是扭头看向青峰，嚼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塞进嘴里的美味棒，含糊地评价：“传得……还行。”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让青峰心头那点莫名的焦躁平息了不少。他哼了一声，没回应，但跑回防守位置时，脚步似乎轻快了些。

黄濑凉太则完全沉浸在这种新鲜感里。他像块海绵，疯狂吸收着街头球员的各种小技巧——那个学生的背后运球衔接跳投，那个大叔的低位虚晃脚步，甚至旁边场地一个家伙夸张的街头晃动，他都看得两眼放光，然后迫不及待地在自己下一个回合里尝试模仿，虽然动作时常走形，引来善意的哄笑和指点，但他乐此不疲。

“小陈学长！你看我刚才那个转身像不像？”黄濑兴奋地跑到陈屿川面前，脸上汗水晶亮。

陈屿川看着他那充满活力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形有点似，但发力不对，容易扭到脚。过来，我告诉你窍门。”

他简单地比划着，黄濑认真地听，然后屁颠屁颠地又跑去实践了。

陈屿川自己则扮演着润滑剂和临时指挥官的角色。他不再试图复刻帝光那套精密但僵化的战术，而是根据场上瞬息万变的情况，用最简单的喊话和手势调动队友。他发现，当剥离了“奇迹”的光环和赤司施加的“绝对正确”的压力，这些天赋异禀的少年们，其实有着惊人的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就连最排斥配合的紫原，在发现“站在原地等球比满场追着球跑省力”之后，也开始有意识地要位了。

桃井五月靠在场地边的铁丝网上，怀里的数据本一直打开着，但笔却很少落下。她看着青峰一次次尝试给紫原喂球，看着紫原从被动接球到偶尔会主动抬手示意，看着黄濑像只快乐的大型犬在不同风格的对手间穿梭学习，看着陈屿川在人群中奔跑指挥，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眼神却比在帝光体育馆时明亮得多。他背包上那个蓝色的手工篮球挂饰，随着他的跑动欢快地跳跃着。

一种安心的、暖融融的感觉包裹着桃井。她悄悄拿出手机，对着场上抓拍了几张照片——青峰传球后微微扬起的嘴角，紫原进球后略显诧异的眼神，黄濑模仿失败后挠头大笑的傻样，还有陈屿川在灯光下专注的侧脸。这些瞬间，比任何冰冷的数据都更有说服力。

几场酣畅淋漓的比赛下来，少年们都累得东倒西歪，直接坐在了场边的水泥地上，大口喝着水。

“呼……过瘾！”青峰抹了把脸上的汗，长长吐出一口气，久违的畅快感流淌在四肢百骸。这种依靠观察、判断、以及与临时队友（甚至包括那个懒散的紫原）共同赢下比赛的感觉，和帝光那种毫无悬念的碾压截然不同。

紫原敦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水，打了个嗝，慢悠悠地说：“虽然还是有点麻烦……但比训练好玩一点。”

黄濑更是兴奋地手舞足蹈：“太棒了！街头篮球果然藏龙卧虎！我学到了好多新招式！下次一定要再来！”

陈屿川看着他们，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这剂“药”，看来是起效了，至少暂时压下了那些傲慢与隔阂。

回程的路上，气氛轻松了许多。黄濑缠着青峰问刚才某个突破的细节，青峰虽然还是那副酷酷的样子，但居然也耐着性子解释了几句。紫原一如既往地落在最后，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一包新买的薯片。

桃井悄悄走到陈屿川身边，小声说：“屿川哥，谢谢你。”

陈屿川侧头看她，路灯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谢我什么？”

“谢谢你……带大家出来。”桃井笑了笑，“我感觉，好久没看到大辉这么开心的样子了。还有大家……”

陈屿川看着前方打闹的青峰和黄濑，轻声说：“篮球本来就应该是有趣的。只是……我们好像差点忘了。”

希望今晚的快乐，能多留存一段时间。他在心里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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