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朱常洵难得雅兴大发,命侍从在甲板避风处设下桌椅,摆上带来的精美茶点、果品,邀请鲁王、瑞王、桂王、惠王一同品茗赏景。
月光、星光、海光交相辉映,海风徐徐,驱散了白日的暑气。
几位亲王暂时抛开了身份地位的拘谨和前程的思虑,在这梦幻般的景色中,气氛变得融洽了许多。
“如此景象,便是在宫中禁苑,亦未曾得见。”惠王朱常润抿了一口香茗,感慨道,“古人云‘沧海月明珠有泪’,今日方知其意境之妙。东瀛未至,已先领教大海之瑰丽神奇,此行不虚矣。”
桂王朱常瀛也点头附和:“是啊,若非皇命,我等只怕终生困于王府方寸之地,焉能得见如此天地伟观?福王兄,您说是不是?”
福王呵呵一笑,抚着圆滚滚的肚子:“二位王弟所言极是。这大海,虽有风险,却也有此等非凡乐趣。看来,让小儿女们出来见识一番,也是好的。”
他说着,慈爱地看了一眼正在甲板边缘,由乳母和哥哥们陪着,试图用手去“捞”那光影的朱明珠。
鲁王虽未多言,但紧绷的嘴角也柔和了些许,他对身旁的朱以派说:“天地造化,鬼斧神工。为政者,亦需有容纳天地之胸怀。这等奇景,可涤荡心胸,开阔眼界。”
瑞王朱常浩则依旧平静,只是捻着佛珠,轻声道:“一沙一世界,一水一乾坤。这万千发光虫豸,亦是生灵,共造此胜景。我佛眼中,众生平等,皆有佛性。善哉,善哉。”
在甲板的另一侧,年轻的宗室子弟们也聚在一起。朱由崧负手而立,对弟弟们说:“此等景象,虽是虫豸所为,亦可见自然之理玄妙。格物之趣,正在于此。”
朱由渠和朱由桦则更感兴趣于那光芒为何是蓝绿色而非其他。
鲁王世子朱以派与弟弟朱以涣也在讨论,朱以涣引经据典,提到古籍中关于“阴火”、“海磷”的记载,试图与眼前景象印证。
就连一向跳脱的朱以江,也暂时安静下来,被这无边无际的光海所震撼。
充实而新奇的时光总是流逝得飞快。
五日的航程,在接连不断的惊奇、赞叹、学习与适应中,转眼便接近了尾声。
当第六日清晨,金色的朝阳刚刚跃出海平面,将天空与云霞染成一片瑰丽的锦缎时,主桅杆顶端了望哨那充满惊喜的高呼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荡了整个船队:“看见陆地了!右前方发现陆地——!”
刹那间,“东平”号上下,以及能接收到旗语信号的其他各船,都陷入了一片沸腾。
无论是亲王贵胄,还是普通仆役、兵卒,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涌向甲板能够望见前方的位置,伸长脖颈,极目远眺。
远方,在海天相接之处,一条青黑色的、蜿蜒起伏的轮廓,正随着船队的靠近而逐渐变得清晰、丰满。
那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东瀛,他们未来数十年乃至更长时间将要镇守、经营、并最终埋骨于此的新的家园。
福王朱常洵在世子朱由崧和次子朱由渠的搀扶下,站起身,手搭凉棚,眯着眼望向那片越来越近的陆地。
海风吹动他略显花白的鬓角,他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言。
离乡背井、告别中原繁华的淡淡愁绪,如同这海上的薄雾,并未完全散去;对即将踏上的、传闻中地震频仍、诸侯割据的陌生土地的担忧,再次浮上心头;而身为藩王,开疆拓土、传承基业的责任感,也沉甸甸地压在肩头。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份厚厚的、由礼部和兵部共同编纂的关于东瀛诸岛风土人情、势力分布的介绍册子,又回头看了看那五艘始终如忠诚卫士般拱卫在侧的“镇远”级战舰那威武的雄姿,心中才渐渐安定下来,滋生出一股勇气。
“无论如何,总算是平安抵达了第一步。”他心中默念。
鲁王朱寿鋐则挺直了腰板,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那片逐渐展露真容的海岸线,仿佛要将其每一处海湾、每一座山峦都刻入脑中。
他已经在心中开始飞速盘算:登陆长崎后,如何与即将接触的倭国方面人员交涉?封地的具体位置、地形如何?
如何尽快安顿家小、属官和军队?如何招募流民、开垦荒地、兴修水利?如何应对可能存在的当地势力的觊觎或挑衅?他的思维已经跨越了海洋,进入了实际经营的层面。
他侧头对世子朱以派低声道:“抵达之后,一切需按计划行事,切莫急于求成,亦不可示弱于人。首要之事,是立稳脚跟。”
朱以派沉稳地点头:“父王放心,儿臣已与属官们反复推演过数种方案,必当谨慎行事,随机应变。”
瑞王朱常浩依旧平静,他站在船尾,双手合十,默诵佛号,祈求这片新的土地能永享和平,远离刀兵,也祈求他的封地能成为一个弘扬佛法的清净之地。
桂王和惠王则并肩而立,彼此交换着眼神。既有终于抵达目的地的轻松与期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即将开始的权力博弈与艰难创业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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