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晨雾像层薄纱,把教学楼裹得朦朦胧胧。林溪抱着语文笔记本往教室走,指尖冻得发红,捏着的笔记本边角都被体温焐出了点潮气——昨天熬夜整理了新的文言文翻译技巧,红笔标着“宾语前置要倒装”“状语后置看‘于’字”,想趁早读前找个安静的地方再顺一遍,免得今天答疑时再出岔子,像上次那样把“恻隐之心”念错。
教学楼后的小巷飘着淡淡的烤红薯香,铁皮桶里的炭火“噼啪”响,老爷爷掀开盖子时,白气“腾”地冒出来,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很快又散开。林溪缩了缩脖子,把围巾往脸上拉了拉,刚拐过墙角的梧桐树,脚步却猛地顿住,像被钉在了原地。
江翊就站在前面的梧桐树下,背对着她,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灰色毛衣,领口处有颗小小的纽扣松了线,线头在风里轻轻晃。他手里捏着张纸,看得很专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面,眉头微微蹙着,像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林溪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那张纸她认得,是昨天语文小组的反馈表。她把“做得不好”的评价用红笔圈出来,还在旁边赌气似的写了“太笨了,根本做不好小组长”,后来被苏晓晓抢过去揉成一团,说“这种丧气东西留着晦气”,她记得苏晓晓明明扔进了走廊的垃圾桶,怎么会跑到江翊手里?
江翊的手指正落在“太笨了”那三个字上,指尖的力度让纸面微微发皱。晨雾在他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把他平时清冷的侧脸衬得柔和了些,可那双眼睛里却透着点说不出的沉郁,像被雾蒙住的湖面,看不真切。
林溪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像被烤红薯的热气熏过,从耳根一直烫到脖子。她怎么会把这种东西丢在外面?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可笑?明明他那么认真地帮她整理讲题技巧,给她写“眼神可以看黑板”的小纸条,她却在背地里写这种丧气话……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帆布鞋踩在巷口的碎石子上,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在安静的晨雾里格外清晰。
江翊猛地回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像凝固了。林溪看见他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涟漪,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平静,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他手里的反馈表还捏在指尖,被风吹得微微颤动,那三个字在晨光里像小刺,扎得她眼睛发疼。
“我……”林溪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连攥着笔记本的手指都在发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恨不得立刻钻进旁边的墙缝里,或者让晨雾把自己裹起来。
江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半秒,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映着她慌乱的影子,随即轻轻移开,落在她身后的烤红薯车上,像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他把那张反馈表叠了叠,折成整齐的小方块,塞进校服口袋,动作自然得像在揣起一张普通的草稿纸。然后他转身往教学楼走,脚步和平时一样快,却在经过她身边时,稍微顿了顿。
“早。”他的声音很轻,像晨雾里的一缕风,听不出情绪,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
“早……”林溪的声音细若蚊蚋,头埋得更低了,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白帆布鞋上沾着点泥点,是昨天跑太快蹭到的,此刻看起来格外显眼,像在嘲笑她的狼狈。
他没再说什么,径直走了过去。校服外套在胳膊上轻轻晃,松了线的纽扣偶尔蹭到布料,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林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的雾里,才猛地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沁出薄汗,手心却冰凉,像攥着块冰。
他看见了。
他肯定看见了那张纸上的字。
他是不是觉得她很矫情,很没用?
早读课上,林溪根本没心思看书。语文书摊在桌上,翻开的页面停在《岳阳楼记》,可那些“淫雨霏霏”“春和景明”的句子在她眼里全变成了模糊的一团。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往江翊的方向飘——他坐得笔直,正在预习数学课本,侧脸的线条在晨光里很清晰,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规律而专注,“沙沙,沙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好像早上在巷子里的相遇只是她的幻觉。
可林溪知道不是幻觉。他叠反馈表时指尖用力的弧度,他转身时耳根那抹不易察觉的红,还有那句干巴巴的“早”,都在告诉她——他看见了,他什么都知道。
“喂,发什么呆呢?”苏晓晓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把块薄荷糖放在她桌上,糖纸是绿色的,像片小叶子,“是不是还在想昨天讲题的事?别想了,我刚才去办公室交作业,听见王老师跟张老师夸你呢,说你整理的文言文笔记比教学参考还详细,让张老师也给他们班同学复印一份。”
林溪捏着薄荷糖,糖纸在指尖被揉得皱巴巴的,绿色的糖纸边缘卷了起来:“他……江翊刚才没跟你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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