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刚过,教室里的暖气片就开始嗡嗡作响,金属外壳被烘得发烫,林溪把冻红的手指贴在上面,看着白雾从口中呼出,在玻璃上凝成蜿蜒的水痕,像小溪顺着河床流淌。窗外的银杏叶早已落尽,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蓝色的天空,像谁用墨笔在纸上划出的细痕,枝头还挂着未融化的薄雪,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早读课的铃声刚落,周窈就抱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冲进来,塑料袋摩擦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惊得讲台上的粉笔灰都跳了跳。
“平安夜的苹果我妈提前买好了!”她把袋子往林溪桌上一放,红富士、蛇果、冰糖心滚出来,在暖气片旁堆成小小的山,表皮上的水珠被烘得蒸发,在桌面留下淡淡的水痕,“你看这个,我特意让我妈挑的,圆滚滚的像小灯笼,给陆知行送这个肯定合适。”她拿起个最大的红富士,苹果表皮红得发亮,蒂部还带着片翠绿的叶子,叶脉清晰得能数出纹路,“我妈说平安夜送苹果要送带叶子的,寓意‘平安顺遂,有始有终’,比光秃秃的吉利,你看这叶子多精神,一看就带着好运气。”
林溪的指尖在苹果上轻轻划过,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像触到雪地里的冰碴。上周物理课小组讨论时,她看见陆知行的笔袋里露出半截马克笔,黑色笔帽上印着只笑脸小熊,圆滚滚的肚子上画着红色爱心,是她在文具店见过的那款。当时她随口说“这个小熊可爱,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他愣了愣,把笔袋拉链往上拉了拉,耳尖红得像被暖气片烤过,连带着脖子都泛着淡淡的粉色。现在想来,他当时藏在笔袋里的,或许不只是马克笔,还有没说出口的小心思。
早读课刚到一半,陆知行抱着作业本从后门进来。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帽子上的抽绳晃来晃去,末端的塑料扣叮当作响,经过林溪座位时,抽绳不小心勾住了她的铅笔盒,里面的铅笔哗啦啦滚出来,HB铅笔的笔尖在“匀速直线运动”的笔记上划出浅灰色的痕,像流星划过夜空。
“抱歉。”他弯腰捡笔时,林溪看见他卫衣口袋里露出半截红色包装纸,边角印着金色的雪花图案,每片雪花都有六个尖尖的角,和周窈袋子里的苹果包装很像。他的手指在桌角顿了顿,指尖沾着点未干的墨渍,像刚画过什么东西,指甲缝里还嵌着点红色颜料,“你的苹果……准备好送谁了?”他的声音带着点早读后的沙哑,像被砂纸轻轻磨过。
林溪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慌忙把目光移到历史课本上,“辛亥革命”四个字在眼前晃成一团模糊的黑影。“还、还没挑好,”她的声音像被暖气片烤干的纸,发脆又发紧,“周窈带了好多,说让我随便选,红的绿的都有,我还在想哪个更吉利。”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课本边缘,把纸页都抠出了毛边。
陆知行没说话,只是把最后一支铅笔放进她的笔盒,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像触到暖气片的热,两人都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似的。他转身回座位时,林溪看见他卫衣后颈的标签露出来,洗得发白的布面上,沾着片小小的银杏叶碎渣,是上周打扫卫生时她扫进他衣领的,当时他笑着说“这是林溪牌书签,藏在衣服里保暖,比暖宝宝还管用”,说着还故意把脖子缩了缩,逗得她笑出了声。
课间操时,广播里在放运动员进行曲,鼓点震得地面都在轻轻发颤,连暖气片的嗡嗡声都被盖了过去。林溪缩着脖子站在队伍里,围巾把半张脸都埋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见陆知行站在男生队伍的最前面,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肩膀随着音乐轻轻晃动,像跟着节拍跳着隐形的舞。阳光透过云层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覆盖住她的脚尖,像在悄悄靠近,给她带来无声的暖意。
“他刚才在小卖部转悠了半天,”周窈突然凑到她耳边,呼出的热气带着薄荷糖的凉,吹得她耳廓发痒,“我看见他拿了个苹果在手里转来转去,转得比物理题里的圆周运动还快,还跟老板娘要了张包装纸,红底金雪花的那种,跟你上次说喜欢的款式一模一样。”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林溪的胳膊,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你说他是不是要送你?不然转那么久干嘛,苹果都快被他转晕了,我看他转得自己都快晕了。”
林溪的脸颊突然热起来,比暖气片还烫,连带着耳朵都烧了起来。她想起上周在小卖部,她对着货架上的包装纸发呆,说“红底金雪花的看着暖和,像冬天里的小太阳,贴在手上都能感觉到热乎气”,当时陆知行正在买矿泉水,瓶身的水珠滴在柜台上,晕开小小的水痕,他没接话,却把矿泉水瓶转了三圈,像在数上面的标签,手指在“纯净水”三个字上轻轻敲了敲。
午饭时,食堂的玻璃窗上结了层薄冰,用手指划开就能看见外面飘起的细雪,像无数白色的小精灵在跳舞。林溪舀着碗里的番茄炖牛腩,汤汁浓郁得能拉出丝,看见陆知行端着餐盘从打饭口过来,餐盘里多了个没削皮的苹果,表皮坑坑洼洼的,还带着块褐色的疤痕,显然是食堂阿姨自己种的那种,酸得能让人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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